第21章

到了比賽結束那一天，張復恆不到中午就過來書店，並且亮出了他的對帳單。

「藥華藥，生技股，去年底已經取得美國藥證，預計明年營收將出現爆發性成長，股價已經從三個月前的370元，一路漲到了今天的570元。我用一百萬資金投入，今天全部出清賣掉，已實現損益為53萬，報酬率 53%。」張復恆神色充滿信心。

也難怪張復恆志得意滿了，這支股票的獲利幅度，竟然比當初他估算的還要高。

「你真的很有膽識，也很敢衝，投資這種本夢比這麼高的生技股，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你卻居然吃到了一段……最甜的漲幅？」鍾梓軍似是出自真心稱讚張復恆。

「這沒什麼，必須承認由於我目前還待在業界，占據了很大的優勢，我相信以前的你也做得到。」張復恆的口氣聽起來又是得意也又是謙遜。這還真是矛盾。

「對，我確實離這些很遠了……所以我不敢碰，只敢去碰我更有把握的標的。」鍾梓軍這番話聽起來卻不像是在認輸。

「那你買哪一支？」

「不是哪一支，是哪一間，我投資的是預售屋。」

「什麼？」

只見鍾梓軍不慌不忙從背包取出一疊單據，攤開在桌面上。

「我投資了兩間房子，都是預售屋。一間在新竹，一間在桃園，這些都是交易的單據與證明。」鍾梓軍娓娓道來：「竹北的預售屋，入手價900萬，兩個多月前買的，十天前脫手轉讓，加價150萬賣出，這個建案的簽約金是8% ，當初付了72萬。由於轉讓過程並未透過仲介，只需負擔千分之一的換約費，但這屬於短期交易獲利，需被課徵64.5萬的房地合一稅，所以實際入袋的獲利是85萬，也就是說，這筆交易我用72萬賺到85萬，報酬率 118%。」

「這……你這……」張復恆目瞪口呆。

「至於另一間在桃園的房子，是總價400萬的20坪預售屋，這個建案訂金只收5 %，我先付了20萬，根據最新一筆實價登錄，同樓層同房型一坪已經漲了三萬， 也就是說未實現損益為60萬，就算把將來換約要被徵扣的房地合一稅算進去，獲利也有將近34萬，這筆交易等於是用20萬賺了34萬，報酬率170%。」

「居然選的是預售屋……」張復恆喃喃道。

「雖然這兩間預售屋都有賺錢，但是第二間尚未轉手賣出，屬於未實現損益，如果你認為不能列入計算也無妨，反正光靠竹北那筆交易，我就已經贏了比賽，差別只在於到底贏你多少而已。如果只計算第一間，那就是32萬，如果加上第二間，則是66萬。」

「不過你設定的規則是不可以使用槓桿……啊，這兩間房子都尚未交屋，所以還沒有使用到房貸。」張復恆恍然大悟。

「對！預售屋都是在房屋建成、過戶交屋後，才會開始辦理房貸，所以我並未使用槓桿，一切都是現金交易，符合當初設定的規則。」

「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你根本就沒想要跟我比賽投資股票，你一開始就打算投資預售屋！」張復恆知道自己中了陷阱。

鍾梓軍沒有否認，「嗯，所以我只說投資比賽，並沒有說股票交易比賽。」

「好吧……願賭服輸，討價還價不是我的風格，66萬就是66萬！你的帳號給我，我下週一匯過去。」張復恆很有風度，爽快接受自己的失敗。

「錢不用匯給我，請直接匯給蘇小姐。當初說好了，輸家要把這筆錢賠給蘇小姐。」

「這、這樣真的好嗎？」我有些手足無措，雖然的確很想彌補財務上的虧損，但無功不受祿，我真的可以收下這筆錢嗎？

「沒關係，慕耘，妳就收下吧，就當作是補償妳投資潤泰全的損失。」張復恆目光深深地看著我，「不過……我有些話想要私底下對妳說，妳可以向老闆請半天假，跟我出去一趟嗎？」

「應、應該可以吧？」我無法拒絕這種眼神。

此時鍾梓軍默默收拾東西，背上包包，像是準備要離開書店，但現在才中午十二點，通常鍾梓軍不會這麼早走。

「喂！鍾梓軍！」我忍不住追過去，「你怎麼現在就要走了？才中午而已耶！」

「接下來……沒我的事了吧？張復恆不是要找妳，妳去聽聽他要跟妳說些什麼吧。」鍾梓軍迴避與我四目相交。

「就算他要找我說話，也不影響你待在書店啊！」

鍾梓軍終於看了我一眼，目光複雜，「但我覺得張復恆會介意……我還是不要繼續待在這裡比較好，這樣你們可以直接在書店談話，妳也不用請假。」

「那好吧……」我找不到理由挽留他，心中盈滿難言的酸澀，「鍾梓軍，謝謝你。」

「妳不用謝我，妳該要謝的是張復恆，是張復恆給了妳66萬，不是我。」鍾梓軍輕描淡寫地說：「就這樣吧，先走了。」

說完，鍾梓軍擺了擺手，逕自推門而出。

目送鍾梓軍的背影逐漸遠去，我站在原地，心中悵然若失。

我真的不懂鍾梓軍，他為了幫我彌補投資上的虧損，費盡心思籌畫了這樣一場比賽，最後卻把我推給張復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慕耘，我是想問妳，要不要跟我交往？」張復恆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雙肩，讓我看向他。

「什麼？」我沒有料到張復恆竟會主動向我表白。

「我想請妳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張復恆神態認真，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

「為什麼？我是說……怎麼會？我這麼普通，而你這麼優秀，你的條件這麼好、這麼完美，為什麼會……會看上我？」

有人喜歡我，我當然感到開心，尤其對方還是一個條件如此出色的男子，只是我無法理解張復恆為什麼會喜歡上我。

「跟妳在一起很自在、很開心，每次只要來到有妳在的書店，或是跟妳出去約會，胸中的鬱悶就會一掃而空。」

我遲疑了一下，才把內心的疑惑問出口：「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台北那邊的壓力讓你喘不過氣，所以你把我視為避風港？」

「也許我確實是想逃避台北那邊的壓力，才時常過來桃園……但我應該是真的喜歡妳。坦白告訴妳，我很嫉妒鍾梓軍。」張復恆嘆了一口氣，「因為喜歡妳，所以很介意妳喜歡他。」

「你說我、我喜歡……」我又羞又窘，沒想到會被張復恆看出來。

「嗯，我看得出……妳喜歡他，妳的情感很明顯，就算想藏也藏不住。」張復恆語氣帶著強烈的不甘，「我很嫉妒，也很悔恨，我知道妳本來喜歡的是我！要不是因為疫情，要不是我們好一陣子沒見面，妳本來眼中只有我，妳本來應該屬於我，我很不甘心……我想要挽回妳，想請妳給我一次機會。」

「……你是真的想要跟我交往？」我再次向張復恆確認。

「對！」張復恆顯得很篤定，「妳不用馬上給出回覆，妳好好考慮一下，過幾天我還會再過來，到時候妳再答覆我。」

張復恆喜歡我，張復恆追求我，張復恆希望我成為他的女朋友——這不是半年前的我夢寐以求的事嗎？最初我之所以會從台北換到桃園這間書店擔任店長，不就是為了張復恆嗎？

我怎麼沒有當場就一口答應呢？我是腦袋壞掉了嗎？

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我無法對自己說謊，我當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滿腦子想的，全都是鍾梓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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