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生宿舍外，邱楓背對著顧思函而立，天不冷卻藏在薄外套口袋裡的兩隻手掌輕輕握起。她雖停下了步伐，卻也沒立刻回頭。

說她在賭氣嘛，也不盡然是。只不過方才與顧思函眼神接觸的瞬間，她突然不曉得如何應對了，一時心慌下，就採用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逃避方式。才一覺醒來，她根本來不及整理思緒，歸納該怎麼向顧思函解釋，該怎麼讓對方能毫無芥蒂接受她就是我笑悠然的的事實──她還沒有準備好。

不過，或許沒有準備反而好。她就是認為自己尚未做好坦白的心理建設，昨天以前才會一直開不了口。

人都需要一點衝動吧？這當下也是，不去思索那麼多瑣碎細節，應該誠實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所要面對的並不是什麼路人甲，而是認定之後想攜手走下去的人啊。

轉過身，邱楓呼出一口長氣，像一下子傾卸掉了所有壓力。

「嗯，被你抓到了。」隨後，她雙手一攤，語氣輕鬆地說，面上不見冷漠或絲毫怒意，讓正打算繼續說話的顧思函噤了聲，怔住。

見狀，邱楓也不意外，即刻轉頭朝四周顧盼了幾眼。步出宿舍後，她走的這條路徑會通往美術系的作品展場，目前因為沒有展覽的緣故，相較起來人煙稀少，平時極少學生會經過。

確認過周遭無人，邱楓施施然抬手招了招。等顧思函拉回思緒，映入眼簾的就是她那般從容不迫的舉動。

眸中閃過一絲遲疑困惑，但他幾乎是反射性地邁開腳步走到邱楓面前；然而，邱楓偏了偏頭，貌似覺得不太滿意，又勾了兩下食指。

第一時間不太懂那手勢的意思，顧思函的動作停格一陣，接著才露出明白的神情，微傾身去聽邱楓想說些什麼。孰料，等距離夠接近時，邱楓竟迅速伸手掐住他兩邊臉皮往外拉，害他的下半臉頓時變形。

這毫無預警的動作，兼之面上傳來的疼痛感讓顧思函半瞇起眼，整體五官看起來相當滑稽。但邱楓卻沒有扯一下就放開，而是持續揪著他的雙頰。

反應過來的顧思函啼笑皆非，注視著邱楓十分靠近的面孔，很糾結究竟該不該現在把自己的臉皮搶回來。

正在考慮，他卻聽見邱楓用略略壓低的語調道：「說對不起。」

這要求一點困難度都沒有，畢竟在顧思函傻住前，想說的就是這三個字。不假思索地，他啟口便道：「對不起！」

但話音甫落，他就冏了。由於嘴唇的弧度被強硬拉平，他這句「對不起」聽起來異常搞笑，連邱楓都忍不住莞爾。

「對不起什麼？」稍微放鬆了雙手的力道，邱楓直接承上題再問。

聞言，顧思函的腦海產生了一小段空白。對不起什麼？實際上，他也說不清楚。他不曾有心要傷害邱楓……更準確而言，讓她感到難受的事，他根本不會去做，如果做了，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壓根兒沒想過邱楓會是我笑悠然。在他的認知裡，我笑悠然的性別徹頭徹尾都是「男」，一個平時慵懶散漫、愛打趣人，碰上正經事卻又思路清晰、應對自如的男生，另方面，更是個值得誠心以待的玩家。

因此，在看到我笑悠然以不容質疑的認真口吻說出那句「我對韶光是認真的」時，顧思函真的混亂了。對他來說，我笑悠然就是個單純的朋友而已。

不能給予機會，卻又不願讓對方太難堪。最後，顧思函想到的合適方法，就是保持距離，逐漸讓對方認清、明白兩人的定位。

我笑悠然是個聰明人。他相信，我笑悠然會明白他迂迴表達的想法。

他真的不知道我笑悠然背後的玩家就是邱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害她挫折了。

他很自責。比起獲知祕密後的詫異和其他情緒，自責的成分要多得多了。

「你現在很希望能丟個刪節號混過去吧？」下一秒，邱楓忽然出聲問道，並順勢收回了雙手。

顧思函隔半晌才意識到，邱楓是在取笑他啊！他在遊戲裡遇上尷尬想鴕鳥的情況，總會扔出個刪節號傳達他無語問蒼天的心情。

直起身，他揉了揉還隱隱作痛的面頰，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再上揚。

「其實，你不必道歉。」沒等顧思函回話，邱楓又輕輕地說：「該道歉的是我。對不起，是我該說的。」

「沒有！」顧思函連忙出言阻止，「是我提了很過分的要求。」

光就表面，理性分析的話，對他隱瞞了身分的邱楓確實有錯；但若是看細節，邱楓以我笑悠然的身分所做的每一件事，包括和韶光易逝結婚，事實上……都在增加兩人之間的連繫啊。

思及此，顧思函登時無法直視邱楓的目光，訕訕然地別開了臉。

見狀，邱楓環起雙臂，一副看似要興師問罪的模樣。然而接著，她卻滿臉笑意，促狹地問：「你也曉得那要求很過分呀？過分在哪，嗯？」

顧思函無比尷尬。要他怎麼明說，「想離婚很過分」嗎？他敢想不敢說啊！

欲言又止下，他只能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很生氣嗎？」

「當然生氣了，怎麼能不生氣？」邱楓乾脆地反問，收斂了揶揄口吻，輕描淡寫卻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我那麼喜歡你，不想讓我們的關係被神臨破壞，可是你卻打算順他們的意思做，甚至完全沒和我商量。你說，我不該生氣嗎？」

整段話，邱楓沒有作多餘的停頓，就好像那不是句告白，而是簡單的閒話家常。語落，她的表情也沒有多大改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面頰早已渲染成一片緋色，洩漏了她的心情。

至於站在邱楓面前的顧思函，現下除了跟她競爭臉紅之外，也別無選擇。

邱楓對他有沒有好感，他當然猜測過，甚至猜過無數次，可是猜歸猜，終究無法得到確定的答案；而今，邱楓就這樣毫不拐彎抹角地將正解告訴他，除了喜出望外，他也非常不知所措。

好笑的是，他居然很有被我笑悠然消遣後的既視感。

怪不得，愈深入了解邱楓之後，他就常感覺邱楓的某些裡性格跟我笑悠然很相像，原來，兩人根本就是同一個個體。

原來，就算見不到面時，邱楓也始終都和他在一起啊。

當這個念頭竄入腦海時，盤踞在他胸口的緊張感很快就被感動取代。凝望難得顯露出忸怩模樣的邱楓，他伸出手來，這回總算沒再遲疑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抱歉。」在邱楓為他的舉止感到訝異，睜圓雙眸的同時，顧思函脫口而出：「抱歉，差點就在遊戲裡和妳分開了。」

差點，就讓她偷偷做的一切努力付諸流水了。

如果他再遲鈍些，沒有猜出邱楓的身分，或者邱楓一氣之下同意了他的提議，結果將會如何？他無法想像。幸好，沒有那些如果；幸好，邱楓選擇了用破釜沉舟的方式留住韶光，留住他。

在半年前，當他察覺自己對邱楓懷抱的情感，似乎和對其他女生不太一樣時，他完全不敢期待兩人間會有任何發展，只能把握住每次相處的時間，多熟悉她一點。

然而，等邱楓參與的那場表演結束，不再出現在話劇社的社課跟練習時間後，他真的很不習慣啊！一向追隨的目光焦點，就那樣不見了。

幸好，他們的緣分始終沒有消失，從聯誼，到圖書館的巧遇，再到志工活動……以及，最重要的雲遊。一點一滴地，他們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然後，就在剛才，邱楓竟搶先說了喜歡他。

「就這樣嗎？」下一秒，邱楓的嗓音響起。顧思函將視線投向她，發現她唇邊正噙著淺淺的笑意。

就這樣嗎？顧思函跟著抿出一抹笑，搖搖頭。右手移到了邱楓的側邊長髮上，輕輕撫著，留戀似地不肯收回。

「當然不只。」他緩了緩自己的語速，唯恐邱楓聽得不夠清楚，「我們……現實中也不要分開了吧。」

等了太久，才等到這麼一句話。邱楓的內心五味雜陳，但情緒最終沉澱，卻醞釀出芬芳清甜的香氣，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幸福的氛圍中。

不過，她仍戲謔性地多問了句：「還沒在一起，怎麼分開？」

出人意料的是，顧思函的表情卻沒顯露出慌張，極其罕有地，他用透著強硬的語氣說：「那就在一起。」

眨了眨眼，邱楓不厭其煩地再度發問：「為什麼？」

這時，顧思函才意識到，邱楓不斷誘導著他，一步一步地，以簡單的問題為引，讓他說出了那些遲遲未能道出口的話語。

為什麼要在一起？邱楓不會不知道原因，只是，她想聽他親口說罷了。

「因為……」停頓了下，可惜，強撐鎮定許久的顧思函還是靦腆了，重新啟口時聲音顯得飄忽，「我也早就……喜歡妳了啊。」

兩人相距僅僅半步，即使顧思函的回應音量偏小，邱楓的聽力依然無所遺漏，將那十一個字明明白白地納入了耳中，再納入心底。

得到確定的答覆，邱楓半瞇起雙眸，終於綻開了燦爛的笑。


「然後？」隊伍頻道上，玄鈴簡潔地問著，後面還連了個好奇的毛球表符。

「跟妳想的差不多吧。」邱楓亦回答得相當扼要。

週末中午吃過飯後，邱楓把基本上沒睡的顧思函趕回宿舍補眠，她自己則回寢室，開了電腦登入雲遊。事實上，她本打算先跟室友們道個謝的，無奈三人全處於不睡到下午不會醒的狀態，邱楓只得暫時作罷。

筆電螢幕上，遊戲畫面才剛轉換，邱楓就見隊頻出自玄鈴的發言來勢洶洶，彷彿連珠炮似的，藍字一下就把空白的方框洗滿。邱楓啼笑皆非，想到昨天自己沒說一聲就下線，直接把玄鈴扔在了線上跟韶光作伴……或許她還主動向韶光說明了些她知道的事情吧？所以，會急於打聽之後發展也是理所當然。

邱楓慢條斯理地解釋，但細節大多跳過，只講了重點。沒幾分鐘後，隊伍裡韶光的頭像居然也亮了，系統隨即刷出好友上線的提示。

邱楓微愣。正好和玄鈴的說明告一段落了，她便出聲問：「不是要睡嗎？」

玄鈴曉得這問題不是給她的，沒答腔，只是跟韶光打了聲招呼。

「寢室裡太熱鬧……室友、樓友，還有他們各自的朋友。」片刻後，韶光頭痛地回應，接著還埋怨一句：「應該留在妳那的，女舍交誼廳比這安靜多了。」

邱楓輕笑。顧思函那間寢室常有人大群人串門，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你可以搬著電腦來啊。」她半開玩笑道：「這時段，交誼廳都沒什麼人。」

「那妳出來嗎？」於是，某人順理成章地問。

「不要。」邱楓還附個微笑的表情。她才不當召喚獸。

依韶光的性格當然不會在隊頻上吵鬧，再加上刪節號剛被邱楓調侃過，最後他只點出一個看起來很委屈的毛球，過兩秒又點出一個，一顆毛球可抵三行字，頓時，方框就被占掉一半。

「咳。」這時，玄鈴總算受不了咳了聲。「你們倆，害本宮昨晚擔心得夜不能寐，結果現在跟沒事人一樣，還曬恩愛？你們將本宮置於何地？」

邱楓氣定神閒地說：「大神的心裡。」

玄鈴霎時被堵得出不了聲。既然邱楓的身分暴露了，那玄鈴原來掌握的祕密也就不能再拿來威脅她，剩下的，頂多就是撂話說要公佈她的性別，但這對邱楓完全沒震懾力──女生玩男角，那有什麼嘛？嗯，玩男角還娶了個女生？邱楓就不信她露餡了，顧思函會獨善其身。

下一秒，隊頻上忽然又有另個人咳了咳。

邱楓定睛一看，竟然是報喪者！這大神平時都掛在線上，不說話就沒存在感，邱楓登入時很少注意他在不在，而且，之前幾個月她一向只跟韶光組隊呀！含柳橙汁在內的五人組隊，是近期玄鈴為了討論方便才提議定下，而老婆說的，報喪者無權反對，否則這建議邱楓早就提過了，當時卻被報喪者立刻拒絕，還嫌棄她跟韶光是燈泡。

就因為沒習慣報喪者也是隊裡的一員，邱楓才會忽略了他也在線上。糟糕，她自上線後好像一直都在隊頻說話的？不過……玄鈴貌似也是？

「不錯。」咳完，報喪者補了兩個字。邱楓思考將近十秒，才會意過來報喪者評論的是「把玄鈴放大神的心裡」那句回答。

「大神在啊。」驚訝很快平靜下來，邱楓的語氣稀鬆平常，跟路上碰到熟人時客套一句「真是巧啊」差不多。

「嗯。」出乎意料地，報喪者不僅回覆了，還追問：「女的？」

真是直接！邱楓摸了摸鼻子，也很痛快地承認：「嗯，我是女生，玩男角。韶光正好跟我相反。」

她很順便地把顧思函拖下水，然後，得到報喪者的雙等號作回禮。

「我那是意外，真的！」韶光強調。雖說他沒像我笑悠然一樣，常跟報喪者用語刀互戳，但報喪者追求玄鈴那段期間，可是把他當求助的女軍師……現在真實性別見光死了，能不尷尬嗎？

見狀，玄鈴幸災樂禍地消遣邱楓道：「誰教妳昨天在隊頻爆發呢？他又不是死人，當然全都看見了。」

「但光憑昨晚幾句話，應該判斷不出我的性別吧？」邱楓極敏銳捕捉到玄鈴話中的漏洞。

玄鈴再度無言。她能反駁什麼呢？因為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的真實性別，的的確確就是昨晚兩人下線後，她親口告訴報喪者的。

「韶光來星霧雲海，龍王。195，180。」還沒想到怎麼開脫罪名，玄鈴就見我笑悠然天外飛來一筆地在隊頻召喚，還丟出座標。

……嘖！這妖人根本沒在意啊！玄鈴腹誹。

確實，邱楓完全沒想跟玄鈴計較這個，她的我笑悠然騎著妖狐跑到星霧雲海，剛想打怪，眼前卻忽然刷新了隻稀有怪出來，追著白衣劍客就咬！位置巧到讓她哭笑不得。不過，光靠悠然打這隻高四等，血還很厚的稀有怪實在稍嫌吃力。

「星海龍王？」韶光問。同時，邱楓發現右上角小地圖冒出了代表情侶的愛心符號，韶光大概直接用定標符飛過來了。

「嗯哼。」邱楓抽空敲字，按下送出後又連擊數個快捷鍵，不停發出攻擊指令。

「只喊了韶光？妳太不夠意思了。」玄鈴抱怨。

邱楓明白她只是隨口消遣，於是也反消遣道：「不敢勞煩女王啊。」

星海龍王會機率性掉落「星海龍鱗」，為頭部飾品，增加精神屬性，是很適合祭祀的裝備，所以邱楓才第一順位叫上韶光。至於玄鈴，有空幫打的話她往往看了座標就會自己到位，不須要特別喊。

隔幾秒，紫衣祭祀駕著鳳凰而來，停在可施法距離後便麻利地幫悠然拍了增益，再給龍王上負面，最後很悠閒地站樁幫打兼治療……

遠距離的好處啊！邱楓大嘆。她這邊還得注意角度，不讓龍王範圍攻擊的餘波掃到韶光呢，但後者就那麼心安理得地相信她的技術了。

「打擾了，請問是恣意行的幫主嗎？」

這時候，一行粉色密語映入邱楓眼簾，顯得突兀；邱楓本以為是韶光怕被玄鈴調侃，所以轉了密頻和她說話，但目光掃了一眼才發現不是。

手上動作不停，邱楓眉心輕蹙，在腦中回憶了下發送密語的這個ID。

「蝶舞翩翩」？似乎沒有印象啊……看內容也不像針對我笑悠然個人的，畢竟對方稱呼的是「恣意行幫主」，表示她想談的事應該與幫會有關。

思索了番後，邱楓沒立刻回密語，而是先在隊頻詢問：「誰認識蝶舞翩翩？」

由於神臨搗亂的緣故，她最近對不認識的玩家ID很過敏，就怕是神臨成員的分身，甚至恣意行也公告暫時不收人了，以免那些分身混進來。

「沒聽過。怎麼了嗎？」目前處於無腦輸出狀態，很有餘裕的韶光第一個說。

「我也沒有。不是高等玩家吧？」玄鈴第二個回。

「三十等，弓手。應該是分身。」老婆有疑問，報喪者很快便查出ID資訊。

雲遊這款遊戲，若透過ID查看某個玩家的資訊，系統會將查看者的名字直接告知被查看者，所以邱楓才沒有貿然動作。至於報喪者查得很順手的原因……十之八九用了分身吧！

不過，對方密了悠然後馬上被查看，是聰明人就會猜到查看者是悠然的分身或友人。

果然，幾乎在邱楓這麼想的瞬間，第二句密語便閃現出來。

「呵呵，你想知道我是誰吧？」

看吧！被拆穿了。邱楓在心裡苦笑兩聲，卻依然沒回密語──這個蝶舞翩翩如果真有事情找她，接著就會自我介紹的。

又不出邱楓所料，接下來的第三句密語，蝶舞翩翩就直截了當表明了身分。

她說：「我是落蝶。」

在四個字浮現後，可能考慮到ID多有相似，她又補述：「神臨的落蝶。」

嗯？神臨的……落蝶！居然是落蝶！邱楓操作的手指一頓，該放的攻擊技能愣是沒放出去。回過神後，她連忙繼續敲打鍵盤，將一套完整的攻擊扔到龍王身上，邊打，她邊分心在腦中推想落蝶找上她的理由。

照報喪者的消息反饋，以及討論小組的整體推論，熾皇跟落蝶目前應是處於分裂活動狀態，各帶著一部份神臨的人遊戲；先前，分別跟隨兩人的人數大致是一半一半，可現在熾皇手下的人紛紛回歸，差距就很明顯了。

落蝶，難不成是來為熾皇出頭的？不，不對！邱楓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念頭。落蝶傳來的三段密語，口吻都還算禮貌，而且，她既然是個腦筋靈活、心思縝密的人，就會清楚神臨這時不該繼續耗下去；此外，替熾皇出頭，也不符追隨落蝶的那群成員的想法吧。

那麼，落蝶密語給悠然的目的，就不會是想進行精神施壓。

思及此，邱楓苦惱地偏了偏頭。敏銳如她，這當下竟無法參透落蝶的意圖了。

腦筋轉了又轉，轉不出一個說得通的結論，邱楓決定拖延一下時間。

「稍等，目前有點忙。」回密時，她故意沒說明在忙什麼，這也是對落蝶態度的一點小試探。

隔約三秒，落蝶再度回覆：「好，你先忙。」

這口吻跟應答，感覺……挺正常的。咕噥了句，稍微分神的邱楓雙手又差點慢拍，幸好龍王也暫時沒出什麼大招，她拉回思緒後，現場狀況還很穩定。

「笑，妳問那個人做什麼？」見邱楓久久沒說話，玄鈴納悶地追問。

星海龍王的血量即將見底。擔心怪物死前變招，邱楓沒馬上回應，而是先加快節奏將龍王解決，確認過掉落的物品中有星海龍鱗後，才勾起嘴角切換到隊頻敲字。

「驚喜了，她說她是落蝶，該信嗎？」沒賣關子，邱楓直接明說了蝶舞翩翩的身分，句末卻又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來了個女玩家自稱落蝶，那她就是真的落蝶嗎？邱楓的警戒不低，在她內心還存有疑慮。

「落蝶？難道是神臨的那位落蝶？」聞言，韶光也表現出相當程度的驚訝，連地上的龍鱗都忽視了，沒進行拾取。

「純屬自稱，尚待考證。」語畢，邱楓撈起一地的東西，對韶光點擊交易。

另一頭很快同意。等邱楓將星海龍鱗扔上了交易欄位，韶光才後知後覺地在密頻問道：「嗯？星海龍鱗是要給我的嗎？」

「不給你給誰？」邱楓覺得自己莫名有男子氣概，忍不住莞爾。

韶光發了個笑臉。邱楓想，顧思函本人大概也正傻笑中吧。

星海龍鱗裝備上後，像個泛著七彩淡光的銀色月輪鑲在紫衣祭祀側邊髮際，取代了之前的步搖。韶光原本挽起的長髮披灑而下，小小的纖瘦人物又更漂亮了幾分，可惜背後的玩家是顧思函，對這變化，應該沒什麼虛榮心被滿足的感受，倒是邱楓愛屋及烏地有份成就感。

接著，玄鈴在隊頻異想天開地嚷嚷：「叫她把熾皇的勢力搞垮！我們就信她。」

「那不如叫她帶手下來投靠恣意行吧？」邱楓配合著打哈哈。

轉到密頻，邱楓對蝶舞翩翩發送了私訊：「OK。」

彷彿守在電腦前般，對方幾乎在下一秒就回傳了個微笑符號。

同時，報喪者簡潔的發言也在隊頻浮現：「試試她。」

試是一定要試的，但要怎麼試呢？邱楓撐著臉頰思忖，半晌後，腦中卻又有另個想法竄出──也許，先搞清楚蝶舞翩翩的打算，以此來分辨她是正牌或冒牌，才是較容易且正確的順序。

讓邱楓比較困惑的是，在她沉吟這段期間，蝶舞翩翩並沒有再發密語來。可以想見，雙方都處在一個相互研究的狀態中，當邱楓推想落蝶的目的時，落蝶也同樣在摸索她的性格與思維。像在決鬥場對峙似地，兩人都緊盯著彼此，不停審視，預測著眼前的人何時會出招、又會出什麼招。

一分多鐘後，偏好主動出擊的邱楓率先啟口，說的話卻是：「假如妳是神臨的落蝶，那我可以告個狀？」

被熾皇跟芳菲凝語找了好一段日子的麻煩，邱楓滿腹牢騷想發洩啊！她天天盼望著有人可以將那對腦洞情侶拎回去……咦，等等，該不會落蝶就是來道歉，順便將熾皇情侶黨拎回去的？

可能嗎？邱楓挑起一邊眉毛，落蝶以往的處事模式讓她不由得萌生一絲期待。

然而，期待終究只是期待。

「能聽你說。可是很遺憾，我恐怕處理不了。」蝶舞翩翩莫可奈何地解釋：「說真的，如果我能處理，當初就不會讓熾皇帶人轉移，今天也不會親自過來了。」

邱楓將這段話原封不動地轉貼到隊頻，讓其他三人也能夠幫忙看看。

「不像作假。」報喪者第一個說。

又相隔片刻，換最近打字稍慢了些的韶光送出另一段發言：「我也這麼認為。從那段話可以分析出她面臨的狀況：她沒辦法掌握熾皇的行動，又或者熾皇不肯聽她的意見，這跟我們之前猜的還算符合。」

沒報喪者那麼敷衍，他仔細交代了他的判斷依據。

的確，最開始邱楓跟報喪者討論時，就斷定熾皇的一連串手段皆非出自落蝶的構思，並歸納出熾皇與落蝶會因此產生爭執的結論；後來，報喪者持續追蹤下提供的消息也顯示，自從熾皇帶團轉移，他與落蝶就各自分立了。

關於這兩人，還有另一件事也讓邱楓挺好奇的──身為團隊的兩個領頭，熾皇和落蝶當然沒少被人傳過八卦，然而，卻無任何支持兩人交往中的證據；結果今年，熾皇的正牌女友華綺語曝光了，跌破眾人眼鏡，這消息也使得熾皇與落蝶的關係更為人津津樂道。

「她的語氣，滿溫和的啊？」這時，玄鈴忽然出聲。「跟我想像中很不一樣，我以為她會是個更強勢的人。」

邱楓與玄鈴的看法一致。對於玄鈴和她相同，都留意到蝶舞翩翩的說話口吻這點，她也不怎麼意外。

「難說，如果她不是本尊，目的又是欺騙，就會偽裝態度博取好感吧？只看態度很容易上當。」正微微點頭，邱楓就見韶光一針見血地說。

……咳咳，許久不見的顧思函毒牙啊！邱楓半瞇起眼。跟玄鈴抱有一樣想法的她又默默被損了，而顧思函居然不知者無罪，這能允許嗎？

她信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邱楓迅速扔了密語給韶光，簡要表示：「不吃晚餐了。」

「嗯，不餓嗎？這時間說不吃晚餐會不會太早？」韶光顯然一頭霧水，而且完全誤會她的意思了。

「補正，不跟你吃晚餐了。」邱楓不介意直接捅刀。

「欸？為什麼？」顧思函過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反問都慢半拍。「為什麼為什麼？我又說錯什麼了？」

昨晚說錯了話，邱楓才對他生氣，顧思函很自然地就聯想到自己說錯話。

邱楓沒理，再度點選蝶舞翩翩的ID遞了密語過去。

「找我有什麼事？別拐彎抹角了。」既然蝶舞翩翩的身分具有可信度，邱楓的詢問也變得單刀直入。

聞此，蝶舞翩翩乾脆不含糊了，回覆來得極快。

「其實，就跟我剛才說的有關。」這一句之後，幾乎沒有停頓，蝶舞翩翩隨即敲出第二段文字：「我笑悠然，我想找你合作。」

邱楓整個人定格三秒，而後眨眼，偏了偏頭後又將那十個字來回默唸三遍。

合作？她沒看錯也沒誤解吧？蝶舞翩翩竟打算找悠然合作？邱楓從來沒將這兩個字跟神臨劃上等號過。據她所知，神臨就是個封閉的團體，對內部要求相當嚴格，很講求情報保密。至於神臨跟外人合作？那是聽都沒聽過的！

「合作？」此時此刻，邱楓的眼神中充滿不可思議。

「簡言之，我想取得神臨的主導權，我想當家做主，而我的計畫需要你的協助。」蝶舞翩翩的說明更進一步，衝擊得邱楓無法淡定。

毫無疑問，落蝶跟熾皇絕對內鬨了吧！在今天以前，邱楓僅能憑一點線索猜測，可蝶舞翩翩方才一席話，讓她確定了「神臨內鬨」的事實。

然而，邱楓認為蝶舞翩翩會有這樣的選擇並不難理解。她也許是個常年居於幕後的頭腦派，不過，這不代表她沒有野心，當她情願輔助的熾皇再不符合她的期望，那麼，她能讓他爬上高位，同樣也能在背後推他一把，讓他墜入谷底。

有一句較粗俗的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該當心的是沉默者，約莫是同樣道理吧。

興致被勾起，邱楓抿彎了雙唇的弧度，移動十指鍵入相仿的問句。

「更簡單而言，妳想打擊、推翻熾皇嗎？」問句送出，她波動的情緒也早已穩定下來。

縮小遊戲視窗，邱楓打開瀏覽器進入書籤，點出幾個遊戲論壇中評論神臨的帖子。

神臨並非從一開始，成員們就個個都是神人。起初，他們只是支刷怪、下本的固定隊伍，由於志同道合、欣賞彼此的操作能力而聚在一起，身為坦職的熾皇與遠距攻擊手落蝶，據說也因此結識；他們在搶王的混亂中狼狽衝殺過，也在困難的副本中團滅過，不過，他們從沒有放棄對遊戲懷抱的熱忱。

於是，隊伍日漸茁壯，從數人擴大成小型的菁英團體。即使團員不多，但擁有絕對的資質和技巧，加上領者強勢，幕僚優秀，他們躍上了一般人無法企及的高度，「神臨」之名由此而生。

身為領者的熾皇撐起了神臨的天空，作為幕僚的落蝶則守護神臨的基底；然而，天空愈來愈高……與基底的距離也慢慢變得遙遠了吧？

望著那些天花亂墜兩人關係的帖子，邱楓禁不住嘆了口氣。

熾皇掌握了神臨的控制權。有句話說：「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腐化」，而熾皇也完全不愧對他ID裡的那個皇字，如同歷史上諸多握有大權的帝王那般，腐化了。

邱楓想，假如她的腦補跟真實差異不大，神臨發展至此，很可惜啊……

「怎麼樣，她說什麼？」切回遊戲視窗時，邱楓就見玄鈴正巧問道。她將滾輪上拉確認了下密語，蝶舞翩翩並未再捎新的訊息過來。

「她想找我合作，詳細還不清楚。」思考半晌，邱楓一言以蔽之地說：「她想篡位吧。」

「什麼，篡位？她真的要把熾皇搞垮？」玄鈴刷出一整排驚嘆號，邱楓判別不出她是驚訝抑或興奮。

「落蝶有篡位的打算嗎？」詫異的韶光忘了調頻道，也同時在密頻問，隨後又回隊頻發了個流汗的毛球。

邱楓笑了笑，先對韶光丟了個捏臉的顏文字，才轉隊頻回應：「她明白說了她想奪權，至於原因嘛，她沒告訴我。」

才剛這麼說，蝶舞翩翩就傳了新的密語給悠然：「恣意行登記的地區，是你的居住地區嗎？」

邱楓一愣。

玩家創立幫會時，系統會讓創立者選擇一個註冊地區，註冊地區將顯示在幫會資訊欄。邱楓猜想，這是為了讓某些有地緣關係的玩家更容易聚集加入，對幫會形成一種特殊歸屬感，當然，也不一定所有玩家都會選擇註冊地跟自己居住地相同的幫會加入就是了。

邱楓當初是在家玩雲遊創的幫會，所以註冊地直接默認，之後也沒再更改，畢竟幫會建久了之後，也沒什麼人會太關心註冊地區。

但蝶舞翩翩問這做什麼？能促進合作嗎？邱楓狐疑。

「怎麼？」實在想不到關聯性，她索性反問。

「呵，我在同一區。可以的話，見個面談吧？」孰料，蝶舞翩翩拋來的理由卻讓她瞬間睜圓了雙眸。

這件事，怎麼看怎麼不單純啊！難道蝶舞翩翩認為悠然是會傻傻答應的人？還是說，就因為覺得悠然不傻，才會嘗試提出會面的要求？

邱楓滿腦的神經都揪成一團了。她知道落蝶聰明，卻不知道她這麼不按牌理出牌……這就是神臨總出奇制勝的訣竅嗎？

「她約我見面談，現實中。」獨煩惱不如眾煩惱，邱楓乾脆讓隊裡的所有人一起煩惱。

話音甫落，韶光就刪節號了，估計也跟邱楓有同樣想法。

「美人計？韶光，你有受到威脅的感覺嗎？」玄鈴抓準了時機調侃。

「那他應該第一個敵視妳。」邱楓語氣涼涼。

丟了個大笑的表符，韶光十分配合地道：「嗯，壓力很大。」

「本宮對妳才沒興趣！」玄鈴怒澄清，連丟了好幾個頭頂噴氣的毛球。

報喪者甩出兩等號一加號，邱楓很給面子地住了嘴。調戲大神的老婆這種事情絕對要適可而止，否則哪天輪到自己被大神暴力調戲，那可一點都不有趣。

使用了張打怪的任務卷軸，邱楓操縱白衣劍客一劍劍戳起附近的怪，不久後韶光也跟進了。比起悠然，韶光最近上線次數少，經驗落後了一大截，趁著情侶在同一地圖打怪有攻擊跟經驗加成，正好讓悠然跟韶光一起刷任務卷軸賺經驗。

一會兒後，見悠然沒回話，蝶舞翩翩約莫也曉得自己太唐突，便又拋來一句：「不必獨自赴約，我也會請夜色陪同的。這個計畫，我認為當面說比較清楚，請你考慮一下吧。」

咦，夜色？該不會是「無邊夜色」吧？邱楓腦海中浮現另一個男玩家的ID。

雖說名氣稍遜於熾皇和落蝶，但那跟職業有很大的關係──無邊夜色是神臨當之無愧的首席補師，曾有玩家讚譽他是神臨最堅實的後盾。若要形容得更具體些，無邊夜色的操作絕對不比在雲遊小有名氣的韶光差，只是他的光芒隱在團隊中，就顯得沒那麼耀眼。

對了……這回熾皇帶人轉移，無邊夜色似乎也沒跟著一起行動？看來，他是選擇了與落蝶站同一邊，而這決定無疑是明智的。

不過，對於和以往毫無交集，只今天才在網上談話幾分鐘的人約見面，邱楓仍感覺太瘋狂了。她得再想想，既不能衝動答應，卻也無法不留餘地馬上拒絕，畢竟很多誇張、難以接受的事，都屬於一種另類的機緣。

「給我一天時間。」三思後，她給蝶舞翩翩發了密語。

「當然。等你有結論了，請隨時聯繫我，我這幾天會一直開著分身。」蝶舞翩翩飛快回應，字裡行間隱約透著欣喜。

隨後，悠然收到了蝶舞翩翩遞來的好友邀請。邱楓斟酌片刻，移動游標點擊了同意。

「話說，她不清楚妳的真實性別啊！」下一秒，玄鈴突然說，但邱楓不太懂她這句話的涵義。

「妳是想說就算悠然和落蝶約了見面，到現場，落蝶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認出她吧？」韶光倒是理解得很快。

「可以暗中觀察情況？」報喪者貌似頗有feel。

邱楓抹了把臉。那如果她發現情況不對，難不成要放對方鴿子嗎？

她得好好思考，真的得好好思考。


下午三點過後，室友們陸續醒來，而邱楓自然沒逃過小安的逼供，將早上發生的一切全都招了。可是，招歸招，重點她依舊三言兩語帶過，小安想再深入問下去，她就傻笑以對，室友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只好放她一馬。

到五點多時，顧思函來了電話，問她要不要出來談談落蝶約會面的事。

藉口找得多好！實際上，不就是約晚餐嗎？邱楓很佛心地沒戳破他。

碰面後，兩人到便當街隨意找了間簡餐店坐，邱楓邊瀏覽桌墊下壓的menu，邊開門見山說了她在遊戲隊頻中沒提到的細節。

「落蝶和我住在同一區。想和她見面的話，我得回家一趟才行。」

聞言，顧思函的表情怔了怔，回神後不大確定地啟口：「所以說，其實妳並不排斥落蝶的提議？」

「何止不排斥，如果可以永絕後患的話，我會很積極地跟她合作。」左手支著頰，邱楓的語氣中帶了絲猶豫。

語落，她用食指在桌面上點兩下，示意了menu上的某張圖片，會意過來的顧思函立刻伸手拿過點菜單劃記。

「那麼妳現在困擾的，就是落蝶會不會在這當中設圈套囉？無論是會面，或她特地提出來吸引妳注意的『計畫』。」將點菜單送出後，回座的顧思函望著邱楓，一語道破她的遲疑。

「……沒錯。但我後來又想，假如落蝶轉了性要陰我們，也不用大費周章，直接帶人過來和熾皇聯手就好了。」邱楓放下左手，神情中的認真顯而易見，「我個人主觀判斷，落蝶依然是那個落蝶，想合作，不是騙人的。」

顧思函笑了笑，直問：「妳打算見見她？」

跟著輕扯唇角，邱楓頷了頷首，目光流轉片刻，又道：「她說我可以多帶人，她也會請人陪同，神臨的無邊夜色，你聽說過吧？」

「無邊夜色！」顧思函竟然倒抽了口氣，兩眼發直。

這反應出乎邱楓意料之外，她揚起聲調哼了兩個意義不明的單音。「是呀，我一直沒想到他，原來他是落蝶派的。」

顧思函猶在愣神。一陣子後拉回思緒，才面色訕然地說：「對玩補職的人來說，他大概是站在頂端那種玩家吧。」

「你的偶像嗎？」邱楓打趣。

「怎麼說呢，聽過關於他操作技巧的描述，多多少少會有嚮往。」顧思函擺了擺手，沒有否認，應對得很自然。

注視著他，邱楓沉默了會，突然輕笑出聲，語帶雙關地說：「你已經很好了，至少對我來說。」

此話一出，顧思函就像被拍了心情加N的增益狀態一樣，摸摸鼻子，視線忍不住往右上方挪，過沒幾秒又重新移回邱楓臉上，開心又不敢太過張揚的表情著實滑稽。

接著，邱楓雙手一拍，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不如，你陪我跑一趟吧？」

她記得，顧思函跟汪思弦很少見面的原因，就是因為住得遠，但幾次與兩人對話時，邱楓都不難感覺到他們對彼此的關心跟掛念。倘若可以藉這次機會，跟落蝶達成良好共識，又讓兄妹倆見個面的話，算是一舉兩得吧！

「咳，跟妳去見落蝶嗎？」顧思函的神色略顯古怪，似乎有什麼奇怪的聯想。

邱楓偏了偏頭，憶起玄鈴那句「她不清楚妳的真實性別」，頓時恍然，無奈地揮兩下手說：「放心，不會要你扮成我。如果落蝶沒有耍什麼花招，那我本人見她也無所謂呀。」

不過，為了預防萬一，她會指定公共場合作為碰面地點；此外，還得儘可能利用自己是女生而非男生這一點，來確保能率先認出落蝶和無邊夜色。

聽見邱楓的話，顧思函鬆了口氣，隨即又攏起眉心，「有花招怎麼辦？」

「那就是你護駕的時候了。加油吧！少年。」邱楓理所當然地回應，附帶微笑一枚。

顧思函的手正好握上水杯，此言一出，他差點手滑，雖然沒翻倒杯子，水珠仍被濺出了一些。見狀，邱楓順手抽取幾張紙巾幫忙擦拭，但顧思函卻遲遲沒有動作；把被浸濕的紙巾推到一邊後，邱楓困惑抬眸，顧思函若有所思的模樣被她納入眼底。

「怎麼了？」用食指點了點顧思函的手背，邱楓同時出聲拉回他的思緒。

搖搖頭，顧思函啟口後略作停頓，才感慨地道：「我只是想，妳果真是我笑悠然啊！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是不是太遲鈍了？」

「不，不會。」邱楓的語氣十分肯定，「你沒發現，不算遲鈍；你要是發現了……那叫超能力。」

假設今天角色反過來，邱楓也不認為她能在對方不露馬腳的情況下，認出顧思函就是韶光易逝。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神通人士？至少，她自認不具備神通，沒辦法擁有超現實的感應能力──用自己都達不到的標準要求顧思函，未免太苛責了。

孰料緊接著，顧思函竟自顧自地點點頭說：「也許跟妳玩了同款遊戲，還選到同一個伺服器，這就是超能力吧？」

胸口一暖，邱楓的心跳不自覺快了幾拍，但表面上卻不以為然地咕噥：「那單純是巧合吧。」

「也很好啊，不是嗎？感謝巧合。」或許是察覺了邱楓的困窘，顧思函的眉眼間流露出微微笑意。

……這就叫「沒給他陽光，他也燦爛」啊！損不到人的邱楓難得沒有鬱悶，相反地，還感覺心情相當好。

「其實，你最該感謝的是思弦沒搶到BOSS，發訊息跟你抱怨吧？」邱楓提醒道。若沒有無風無晴作連結，悠然跟韶光約莫始終都是君子之交。

「說的也是，我差點忘──」話才說一半，顧思函忽然噤聲，半秒後不解地問：「等等，妳怎麼會知道我妹的本名？我說過嗎？」

邱楓這才意識到，她方才一時疏忽沒用代稱，就直接喊了汪思弦的名字。但也沒關係了，反正她遲早都會把一些內幕告訴顧思函，現在不如將錯就錯，還能稍微整整他，挫挫他的燦爛。

「沒有。」邱楓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解釋：「因為思弦是小慕的同學啊，兩個人感情很好，她暑假還來我家住過……對了，她比你更早知道我是我笑悠然哦！驚訝嗎？」

被邱楓簡單的幾句話衝擊，顧思函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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