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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出過氣後,邱楓覺得世界很安靜、很乾淨。

因為除了踢芳菲凝語出幫之外,她還將芳菲與熾皇,外加幾名世界頻吵鬧人士統統拉黑了;看不到討厭的發言,心情自然平靜許多。

久違見到悠然踢走女幫眾的公告,幫頻以該公告為分隔線,公告之下的發言眨眼間銳減,沒什麼人敢說話,就怕摸到難得動怒的腹黑幫主的逆鱗。

不過,仍有幾位跟芳菲凝語交情好的女生受到極大打擊,斷斷續續地扔憂鬱或噴哭的表情符號出來,再被其他人輪流拍拍。雖說問題算是勉強解決了,恣意行的氣氛卻免不了一陣低迷。

「早該這樣踢了。」玄鈴是第一個密來喝采的,喝采畢還問:「憋了這麼久,解放後有沒有覺得現在渾身暢快?」

「神清氣爽。」邱楓的回答毫不拐彎抹角。

「是說妳最後那句,頗帥。」隨後,玄鈴又自顧自評論起邱楓在世頻留下的那句閃光告白。

「應該的。」邱楓在螢幕前輕笑了幾聲。

「但韶光一直都沒說話……你們也在密語?」玄鈴好奇。

聞言,邱楓查看了下隊頻,果然韶光還是沒有出聲,頻道上僅剩玄鈴在轉移柳橙汁的注意力,以免她堅持對「悠然和韶光結婚,是為了把人綁在恣意行」這件事情上打破砂鍋問到底。實際上,邱楓不過是想將韶光名正言順留在身邊,當初才信手拈來一個能被接受的理由。

「沒有。他需要時間冷靜一下吧!我不吵他。畢竟芳菲凝語威脅我的那件事情,是從他身上套到的,他難免會自責。」邱楓體恤地說。韶光這人開得起玩笑,但面對某些問題,卻會異常嚴肅,自個兒糾結良久。

「妳說,他會不會感覺不對勁?」玄鈴忽然話中有話地問。

「嗯?」邱楓不明所以地反問:「什麼不對勁?」

「把妳那句話當成是認真的,之類的。」貌似斟酌了片刻,玄鈴才進一步說道。

「我是認真的啊,話裡不是也疊了兩次『認真的』嗎?」邱楓的語氣充滿理所當然。她當時可沒想過要用放閃這招來捉弄韶光。

邱楓的回應送出後,玄鈴那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等望見新的密語再度浮現出來時,邱楓的心臟卻彷彿被人扯了一把。

「嗯,我的意思是,妳不是沒向他坦白性別跟身分?那他如果感受到妳是認真的,不就等於一個男生對他是認真的……嗎?」玄鈴的說明已經足夠淺顯易懂,邱楓若再不明白,就是故意耍笨了。

對呀,她怎麼會忽略了這件事?她在雲遊裡並非身為女生的「邱楓」,而是身為男生的「我笑悠然」啊!顧思函根本不可能會聯想到,說出那句話的悠然,背後操縱者居然是她……

方才,腦海中的思緒一時被怒意所佔據,此外,近來跟顧思函的互動也逐漸變得自然而然,讓她一不小心就忘了將本人與角色區隔開來了。

那麼這當下,顧思函是怎麼想的呢?揉了揉太陽穴,邱楓發現她竟然沒有半點頭緒。

沒等邱楓思索完,屬於隊頻的藍色字體便映入她的眼簾,邱楓定睛一看,卻立刻失望──說話的是剛回到電腦前的報喪者,正諂媚地喊著老婆,「順便」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玄鈴過了一陣子還不理人,邱楓猜測是在等她的回覆。

結果,玄鈴不說話,柳橙汁只好冏冏地先幫忙應付了句:「大神,你錯過的太多!我已無法完整說明。」

報喪者丟出兩條等號,繼續喊老婆。

這下,玄鈴總算是受不了了,在隊頻上吼道:「閉嘴!自己洗乾淨了去砧板上等我。」

……這是……要殺魚嗎……邱楓露出一臉「你們的相處模式令人匪夷所思啊」的表情,可惜兩個人都無法實際目睹。

報喪者回了個害羞臉。邱楓都無力吐槽了。

緊接在隊頻的藍字之後,又一串密語跑出。邱楓本以為是玄鈴,孰料視線往下挪,看見的赫然是韶光易逝的ID。

「……抱歉。」沉吟許久,他只擠出簡短、最有代表性的的兩個字。

「抱歉什麼?」邱楓很快就敲出反問,可是擔心回太快像在逼人,便緩了幾秒才送出。

「嗯,你懂的。」韶光大概不好意思明講,又拋出了這種答案,似乎完全將悠然當成他肚子裡的蛔蟲了,認為他想什麼,悠然都推測得到。

於是,邱楓順勢說道:「既然我懂,那就是沒什麼好道歉的了。」

間隔半晌,韶光才打出一個笑臉,不知怎麼地,邱楓隱約感覺這笑容略帶勉強,再怎麼鮮明正面的符號也掩飾不了背後的心事。

難道真被玄鈴料到了?那她是不是該解釋點什麼,乾脆就說世頻那句是斟酌情況開的玩笑?或者直接出殺手鐧將真實身分攤明了?

此時此刻,邱楓依然下不了決定。即使想過悠然的祕密不可能瞞太久,但她現在確實還沒準備好要昭告出廬山真面目。

「對了……我的手出了點問題,操作不太方便,最近應該會少上遊戲。本來昨天要報備的,可是你不在。」下一秒,韶光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怎麼像在逃避的樣子?邱楓登時警覺。報備跟團裡的任何人都能提,玄鈴跟柳橙汁兩位副幫主平時也都在,他不會找不到人呀。

除非,他臨時起了要少登入雲遊的念頭。

邊思考,邱楓邊自然地關心了下:「受傷了?」

「嗯,碰到一點小意外。」韶光簡單帶過,並沒有詳細敘述原因。

邱楓抿了抿唇,腦神經猶處在微打結的狀態,僅能制式化地叮嚀道:「那保重啊。」

「好。」韶光傳來簡潔的應允。停了下,很突兀地說:「那……我先下了。」

聞言,邱楓一個心慌,雙手十指在鍵盤上反覆敲打了數次,對話框裡的文字輸入後又刪除,刪除後又輸入,卻始終言不及義。該說什麼好?她甚至不清楚對方是否真的有意閃躲,才提出近幾天不會常上線的事情。

說不定是聽了玄鈴的說法,她先入為主,才影響了判斷呢。

嘆出一口長氣,邱楓盯著一片空白的對話框,非常無力;該慶幸的是,韶光仍耐心地等著,並沒有因為她長時間沒出聲,就自顧自下線了。

沒辦法把話組織好,邱楓只得按出一個揮揮手的毛球。不久後,韶光下線的系統提示便浮現出來。

這一下線,幫頻立馬有人開始吵嚷。韶光沒聲交代就遁走了,這在恣意行是相當罕見的,尤其某些人還在打聽幫主夫人對幫主公開放閃的反應呢。

「她這幾天有火燒眉毛的急事處理,剛剛是偷閒上線。」但邱楓一句話就堵了所有人的問題。除迭聲抱怨之外,幫眾們也別無他法了。

忽悠得過幫眾們,然而,忽悠不了玄鈴。韶光離線後,她就迅速捎私訊給邱楓探問了。

「說實話,我也懵了啊!」邱楓哀怨。

啼笑皆非,玄鈴只得安慰著幫她秀秀拍拍了。


隔天傍晚,邱楓上完通識課,就趕緊跑便當街解決了晚餐,然後衝往綜合中心。她到的時候,只有小安和其他幾個社員坐在演藝廳外頭的椅子上吃飯聊天,沒見到顧思函的人影。

演藝廳裡禁止飲食,所以來借場地的學生們,食物都必須待在門外的一方小空地上吃掉。不過表演忙的時候,誰還管這個規矩呢?而老師們顧慮學生們的活動,也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離開時髒亂要處理乾淨、垃圾記得帶走就好。

而目前時間還不緊迫,小安等人當然是乖乖在演藝廳外吃東西了。

「哇,妳好早到!其他正式社員要吊起來打了!」瞧見邱楓的小安放下筷子,騰出一隻手臂朝她揮揮。

「別吧,集合時間還早呀。」邱楓笑了笑,動手搬了張椅子坐到小安身邊。

幾個人坐在空地上一面吃一面聊,沒到的幾個社員也陸陸續續過來了。顧思函則在六點五十七分左右才姍姍來遲,邱楓發現他多提了幾袋黑色包包,略一想,就猜到他是去學務處負責社團事務的課指組借器材了。

七點五分,社員們集合完畢,已經算是十分高的效率。眾人一起將小空地上的桌椅整理好,就進演藝廳開始準備排演;邱楓和顧思函照往例去了後台,跑上二樓的音控室就位。

顧思函放下包,取出一台筆電和延長線等等,之後先將電腦開了機放在旁邊,就開始測試各個燈控和音控按鍵有無問題。這一連串動作邱楓看過好幾次,顧思函基本上駕輕就熟,她也學了不少,沒事做時就會幫忙處理些還算容易的工作。

進音控室後,邱楓沒多久便察覺到顧思函今天的異常。兩人碰了面,顧思函打過招呼後就沒再說過一句多餘的話,且整個人稍嫌心不在焉,同個燈鍵竟重複按了兩、三次,樓下社員甚至以為他在故意干擾他們對台詞,笑罵著叫他別鬧。

「你還好吧?」顧思函尷尬的神情盡入眼底,邱楓忍不住啟口,同時憶起顧思函在球賽期間說過的話,她又打趣般補了句:「有心事啊?」

她幾乎瞬間就聯想到前一晚線上的情況。

會是遊戲的緣故嗎?邱楓不敢隨便下定論。

緊接著,顧思函轉頭望向她,面上掠過一絲猶豫,邱楓留意到他的眉頭也輕蹙了蹙,但依舊沒有立即開口。見此,她不急,還將目光暫時移開了……被太過關注的話,反而難以開口吧!她想。

邱楓沒想到,這回卻是她被反問了。

「妳呢?前幾天不是也失眠嗎?」說話的時候,顧思函手上的工作並沒有停下來,左手由於受傷的緣故,包紮會稍微阻礙到他的動作,但只是緩了些而已,沒有太過嚴重。

邱楓很想幫把手,無奈音控鍵的操作她實在不懂,唯有坐在一旁看著。

「好多了,失眠也有改善。」邱楓應道。網上跟神臨的糾纏,應該能告一段落了吧?都把芳菲凝語扔回去了,他們假如還不滿,就到時再解決吧!不然怎麼辦呢?

目前最須要擔心的,是韶光的心態問題。邱楓不敢想得太樂觀,雖說顧思函偶爾會反應慢半拍或搞不清楚狀況,但大部分時間,他是思緒很清晰,凡事會多想一些的那種人。

果然,顧思函聽完她的回答,僅頷首笑了笑,卻沒有將話題繞回自己身上的意思──很明顯,他方才也刻意轉移了邱楓的關注焦點。

然而,邱楓到底不是個省油的燈,那種小心思還逃不過她的觀察。

「不能說嗎?」邱楓的語氣小心翼翼,要說是她裝的又不盡然,因為她心裡真有一絲絲緊張。

「什麼?」顧思函下意識反問,語落便露出恍然的表情,接著恍然又被困窘所取代──他的小伎倆完全被識破了。

邱楓微側著臉覷他,沒有錯過任何顧思函神情上的變化。

調整好音控後,顧思函拉了張鐵椅坐下,從他的背包裡找出隨身碟插上電腦,將表演用的影音檔先行複製到筆電桌面上,除了邱楓所要詮釋的幾首歌的配樂外,還有各幕需要的背景音樂。

邱楓凝視著檔案正在傳輸的小視窗,才稍稍出神,顧思函的嗓音便在旁邊響起。「我的話,算是碰到一些……不知道怎麼處理的情況吧。」

「嗯?」邱楓輕哼了聲,等他繼續說。

可惜,沒有繼續了。顧思函貌似只願意透露到這裡,光就這短短一句話,邱楓實在無法準確判斷他在為哪件事情苦惱。

不過,照先前顧思函肯將與神臨的衝突和她商量這點來看,他閉口不談,或不曉得如何表達的,應該不屬於類似事情。

那麼,就是悠然在世頻說出那句話的緣故了。

怎麼推測都跟她有關啊!若非身處音控室內,顧思函還坐在她身側,邱楓恐怕就伸手揉腦袋瓜了。

不過,最終她仍鎮定下來,邊望著顧思函檢查每一個檔案有無問題,邊琢磨該說些什麼紓解他的憂慮才好。

無奈,她竟罕有地想不出好主意,只有一點是她絕對能確定的。

邱楓抿出一抹笑,「說不定,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還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笑悠然就是邱楓啊,哪裡有什麼嚴重的呢?

而確認檔案結束的顧思函,這時也放下滑鼠偏頭看她,跟著笑笑,邱楓多多少少感覺到他的心情明亮了些,至少不是剛才那副恍惚的模樣了。

再然後,像附和邱楓的意見般,他啟口道:「應該會吧。」

話語傳來,邱楓還沒來得及回應,一樓的小安就在舞台上朝音控室揮了揮手,示意正式的排演可以開始了,問他們準備好了沒。

顧思函的目光投向邱楓,在她點點頭後便抬手比出個「OK」的手勢。

這次是簡單排演的關係,顧思函沒有在一開始降幕,而是等第一幕演員上台後就直接亮燈。鄰座的邱楓戴上早就已經放在桌上的麥克風,很快站起身來,方便她注意底下的排演和唱歌。

大約三個小時的排練過去,演員們大致已經掌握好了台詞和走位,但依然有點小瑕疵尚待改進;燈控跟音控部分,顧思函也得依據指示跟建議做出調整;邱楓的部分則沒有大問題,保持良好狀態即可。

十點多收工,一行人在綜合中心門口分開後,各自走向校門和校內宿舍區。

回到寢室後,邱楓先讓小安用了浴室,自己則趁這段時間查看她掛網挖礦的雲遊。等於是半請假狀態的韶光自然沒掛在線上,即便在預料之內,邱楓仍不免感到失落,嘆了口氣,她還盯著隊伍裡韶光的頭像發呆許久。

回過神,還沒細看各頻道訊息的邱楓先調到幫頻招呼了聲,便操控最近有些怠於練等的悠然收掉礦鋤,打算移動到高等地圖打打怪。倘若不是稍嫌晚了,她原本還想揪團下副本呢。

但還未踏出據點,邱楓就見幫會頻道有新發言連刷出來,正疑惑,視線範圍內又捕捉到有個全身烏漆摸黑的劍客,坐在據點守護獸的腳邊納涼。愣了下,她打開好友介面……玄鈴不在線,怪不得報喪者會寂寞地跑來找守護獸取暖啊。

至於刷很快的文字,邱楓剛要拉回去細看,就見隊頻上有人喚了一聲。

「喂。」真的就只是一聲,十足十報喪者風格。

目前隊伍上沒其他人在線,邱楓立刻反應過來這個「喂」叫的是悠然。

不過……「喂」?邱楓實在不喜歡被如此稱呼啊。

所以她很機車地回了四個字:「在肚子裡。」

她還怕報喪者不懂這個諧音笑話呢!這傢伙就是一個沒幽默感的代表,甚至自己不小心講了個笑話,他也不會認為那很好笑,還會鄙夷眾人笑點太低。

但邱楓顯然多慮了,報喪者缺的是幽默感不是慧根,冷冷地批評了句「無聊」後,便直奔正題:「找碴的還在找碴。」

邱楓沒問「找碴的」是誰,因為近來跟恣意行有糾紛的除了神臨外,別無其他,而神臨會繼續糾纏一陣子的發展,也算是在她意料之內──看來,方才幫眾們刷頻,就是在向悠然告狀了。

邱楓跳到密頻看了看,前面幾句都是玄鈴問她「在不在」的私語。因為一直沒等到她回來,玄鈴大概又得提早下線,最後就託給報喪者幫忙轉達了吧。

「他們換了要求。」這時,報喪者突然補上一句,讓邱楓的腦筋短時間內轉不太過來,隔半晌才明白何謂「要求」。

「換要求?之前的要求不就是要芳菲凝語回去?我人都踢了,現在又是什麼意思?根本無理取鬧。」邱楓一股火氣湧上,話語中也難得透出煙硝味,她發送了之後才察覺。

幸好報喪者絲毫不在意,或者該說,他認為那不重要。

「認真講道理,你就輸了。他們要的是面子,你沒給,他們不爽,就這麼簡單而已。」一句理性冷靜的分析,使邱楓也跟著鎮定下來。

深呼吸幾口氣後,邱楓敲字問道:「要求是什麼?」

她已經做好要求會超雷人的心理準備了,姑且不論神臨其他人的態度,光就熾皇而言,就讓邱楓覺得「恥力無限」啊!此外,他的想法還相當容易被人左右、蒙蔽。邱楓不禁懷疑,如果熾皇最初缺了落蝶輔佐,神臨還組得成嗎?

坐在守護獸側邊的報喪者沒馬上出聲,邱楓並未感到奇怪,報喪者不只玩一名角色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這時他約莫擺弄分身去了吧!

孰料,報喪者不說話,卻是因為那要求太瞎了,令他難以啟齒。間隔良久,他才直截了當地說:「要你跟韶光易逝離婚。」

邱楓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能有要求誇張成這樣的嗎?這不能用普通的雷形容了,是天雷啊!沒有不荒唐,只有更荒唐!

邱楓無法克制地冷笑了聲,心情難以言喻。

「肯定是芳菲凝語提的。」邱楓略一想就猜到了當中的蹊蹺。熾皇的手段雖差,但心思卻沒曲折到能想出這種噁心到她的要求。

錯不了,出主意的就是芳菲凝語了。接近不成就破壞,她想必花了好一番功夫說服熾皇聽她的,把所有過錯都推來給恣意行扛了吧!

陰險陰險真陰險,邱楓的腦海裡全被這個詞占滿了。

「老婆有點擔心,但我認為可以樂觀點。」下一秒,報喪者居然罕見地說出略帶安撫的話。

「哦?」邱楓訝異的同時,仍不忘發出疑問。

「神臨跟來的人總不會各個都白痴,成天跟著熾皇瞎鬧。有收穫就罷了,他們現在卻是損人不利己。」報喪者的語氣充滿理所當然。

……有道理啊!神臨的組成是為了什麼?首重當然是利益!當初或許有人看在交情的份上,單純響應熾皇的號召來了,然而無意義地折騰一段日子後,思緒都會逐漸清明起來,開始衡量他們的行動有無價值。

也許熾皇個人損耗得起,可那不代表神臨之中人人皆如此!「該回去了」,目前神臨轉移到天下的成員中,或許就有人這麼想──重心移回寰宇去的話,落蝶在那裡,整個團隊有所維繫;不過,跟著熾皇待在天下,就只是浪費時間。

隨後,邱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連忙問:「神臨找碴的對象仍舊隨機嗎?」

「沒,縮小到剩恣意行的人了。」報喪者的回應非常迅速。

範圍縮小了!這可以說明,熾皇能用的人減少了,沒法再同之前那般無差別偷襲;更何況人少了,就等於戰力下降,整個天下的玩家,他已經得罪不起了!

報喪者說的對,神臨不是人人都蠢。熾皇聽信芳菲凝語的話,其他人卻不見得,而且,芳菲凝語起初不就是由於被神臨其他人邊緣化,才跑來天下的嗎?

終究,他們自己走向失敗了啊。

從報喪者口中瞭解過最新情況後,邱楓也沒心情練等了,邊將白衣劍客掛回礦坑裡,她邊切到幫頻詢問:「今天有誰被欺負的?」

幫頻在五秒內就刷了好長一排「我」,而且仍在持續。當然,其中也有像浪跡天涯這種無聊求曝光的,白目地插了句「媽我在這」,換來其他人輪流鄙視。

「有誰掉等了?」邱楓接著問:「沒有被輪的吧?」

「有掉等的應該都下線了,掉一等而已,大家最近逃跑技能練得超好!」幫眾們一番嘰哩咕嚕後,蘋果兔作為代表跳出來總結,看似自嘲的話由她來說卻不帶自嘲的味道。

邱楓鬆了口氣。好在,恣意行一向和平,一個名單內女生佔大多數的幫會,哪能營造出什麼逞兇鬥狠的氛圍呢?也因此碰到被追殺這種破事時,恣意行的人都會以保命為第一優先,不會跟對手硬碰硬,反正碰不贏,想以卵擊石的往往死最快。

「緣結神社的人有幫我們,好像也死了幾個人……」隨後,一名幫眾小心翼翼地補充。

見此,邱楓的雙眉又輕輕一擰,但即刻舒展開來。緣結神社的幫主是歡歌,副幫主是樂舞,兩人和恣意行幾名主要幹部的私交都好,所以幫眾們也很受影響,對於緣結神社兩肋插刀、出手相助的舉動,邱楓並不覺得意外,但對於他們被拖累卻十分過意不去。

積欠人情的感覺說真的,有點彆扭啊!但是……這種彆扭卻不破壞情緒,反而讓人的心暖暖的。

思索了會,邱楓望著陸續還有人冒頭出聲的幫頻,難得嚴肅正經地道:「抱歉,沒能及時收到消息。整件事追根究柢,或許我得負一點責任吧。」

面對「異常的我笑悠然」,幫眾們全然惶恐了,比起被神臨針對,貌似悠然道歉要更恐怖千倍萬倍。

「老大你你你你你你還好吧?不要放棄治療啊!」蘋果兔誇張地嚷嚷。

「這不是老大啊,絕對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其他人各種科幻腦補。

邱楓的顏面神經抽了抽,完全沒料到她難得感性一回,卻造成恣意行被原子彈轟炸般的效果。甚至還有幫眾聯想到更負面的發展──

「老大居然道歉了!好可怕!恣意行會不會是要解散了?」

聞言,一位擁有玻璃心的妹子馬上就哭了,「嗚嗚嗚,我要跟恣意行共存亡!恣意行沒了我也不玩了……」

邱楓啼笑皆非,她記得自己根本沒提到任何跟「恣意行解散」相關的字句啊!不過老實說,經過了一連串風波,恣意行卻沒有人因而退幫出走,或對悠然有一絲半點責怪,反而,幫眾們都是力挺恣意行到底,說她內心沒有感動,那是騙人的。

悠然久久沒說話,幫眾們持續緊張中。然而下一秒,總習慣沉默的報喪者忽然在幫頻丟出一句:「想什麼?一群白痴。」

幫頻瞬間呈現死寂。

邱楓一整個無奈,卻又忍不住笑。大神,你想說的是「想什麼?一群白痴。恣意行怎可能會解散」吧?話可以不用這麼減省啊!

於是,她很佛心地把話補完了:「嗯,大神說的是。你們想什麼呢?恣意行能隨隨便便解散嗎?」

有了這番變相的清楚解釋,幫眾們紛紛會意過來,慶幸的慶幸,歡呼的歡呼,好像已經沒人注意方才浮出水面的報喪者了。

邱楓才正這麼想,就見幫頻蹦出一句:「呃,所以大神剛剛是在開導我們咩?」

見幫眾們恍然興奮,而報喪者卻縮著裝不在,邱楓不禁莞爾。為此,她特地給幫眾們指了路:「大神目前在據點裡和守護獸相親相愛,歡迎大家前往圍觀。」

有了明確目的地,幫眾們爭相揪團,一股腦兒全衝據點去拜大神了;奈何,大神知道自己曝光了,短時間就跑得不見人影,讓湧到據點拜大神的幫眾們撲了個空,抱怨連連。

不久後,邱楓收到了報喪者的密語,簡單四個字:「去PK場!」

唉呀,這怎麼打得過呢?太糟糕了,報喪者竟然也學會了玄鈴要悠然去PK場「釘孤支」這一招,果然學壞就是比向善容易啊!邱楓暗自感嘆,毫無反省之意,緊接著還厚臉皮地說:「我不認得路。」

報喪者那頭沒話了。跟個光有「禮義廉」的人計較,連大神也沒轍。

之後,接連幾天,幫眾們依舊沒少跟神臨的人碰撞,因故掉等的也有幾位,但久而久之都習慣成自然了,反正受到攻擊就跑,沒法刷怪時就下下副本或練生活技能,大家都調適得很好。此外,較出人意料的狀況是,除了緣結神社外,亦開始有其他幫會的玩家看不過去,會主動出手援助,人多時還能聯合起來將神臨反打回去,讓他們也掉掉等。

觀察幾天,確定被騷擾的現象沒有惡化,神臨打游擊的人數也有日漸減少的趨勢後,邱楓安下了心,而原本相當憂慮的玄鈴更是樂觀起來,認為再過不久,神臨就會在天下服徹底絕跡。

至於韶光,從上一次離線後就沒再登入,期間無風無晴倒是有抽空溜上線一次,還很不解地向邱楓打聽她哥怎麼不在。

邱楓以話劇社最近很忙為由搪塞過去,無風無晴沒懷疑,便簡單跟邱楓聊了聊近況,以及邱慕這幾天又做了什麼蠢事云云。從對話中,邱楓基本瞭解了顧思函並未將煩惱透露給無風無晴知曉,連一向親近的妹妹都不清楚,看來他是打算自己考慮跟下決定了。

掛記著這件事情,邱楓老有些漫不經心,連話劇排演時都是,站著站著就出了神,導致失誤連連,忘詞的有,忘記該她唱歌的也有。最後,邱楓索性提議排演先跳過她,讓她將狀態調整回來再融入。小安欣然同意。

回到音控室,坐下的同時邱楓還嘆了口氣。她本該是最容易進入狀況的人,現在卻成了準備欠佳的NG者,挫折簡直非同小可。

「別太介意。」打開舞台燈,顧思函轉過頭鼓勵道:「妳的表現一直很穩,今天是小失誤,把熟悉感找回來就好。」

邱楓抬眸望向他,面上堆著顯而易見的驚訝。見狀,顧思函也不明所以地回望,直到邱楓打破沉默。

「你以前都不說話的。」她抿出一抹笑。

「什麼以前不說話?」顧思函愣了愣,不明白邱楓的意思。

「我出了錯,在自我反省的時候呀,你都不說話的。」邱楓沒賣關子,直截了當地回應。

顧思函立刻就懂了,訕訕然笑了笑,雙手還不忘隨著底下的排演擺弄各種按鍵。邱楓以為他又要仿效鴕鳥了,孰料下一秒,他卻主動開了口。

「一開始不了解妳……我怕說錯話,讓妳狀態更差。」這話像是澄清,語氣裡透著點賠罪的意味。

邱楓輕哼,傾身趴到筆電旁邊的小空位上,細聲問道:「所以,你現在比較了解我了嗎?」

顧思函再度切換了次燈光。收回手後靜默半晌,才頷首說:「是吧。」

「吧」?表示並不篤定啊。邱楓悄然腹誹幾句,但忽然想到遊戲裡的悠然,頓時又覺得顧思函的「吧」用得簡直精準──作為我笑悠然時的邱楓,恐怕就是顧思函所不了解的。

「還不夠。」挑起眉,邱楓靠在手臂上偏頭看他,「你還不夠了解我。」

兩人的目光對上,顧思函的表情略顯僵硬倉皇。沒能坦率說出來的事,卻被邱楓直接挑明了,換成任何人都會手足無措吧。

看著一臉笑吟吟的邱楓,顧思函遲遲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僅能呆呆地傻在那裡。

然後,他就遺忘該換幕關燈了。

這天的排演結束後,邱楓被小安拉出校外吃宵夜,一方面也是想幫她轉換轉換心情。等吃了個飽,兩人回到宿舍時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邱楓照慣例登入查看遊戲,卻詫異地發現韶光竟然在線!而且正在跟玄鈴談論神臨最近的舉動,見悠然上線還打了聲招呼。

邱楓很快讓悠然送出回覆,胸口彷彿有個重擔終於落下了。

她一度擔心,韶光會再也不上線了,幸好看樣子,他真的只是因為手傷,而減少玩遊戲的時間。

聽玄鈴敘述完概況,韶光隔了會才道:「大家這樣掉等,表面上沒說,私底下還是會難過吧。」

玄鈴不置可否,不過邱楓卻持相同意見。等級愈高,損失一等的代價就愈重,絕大部分掉等的幫眾們沒表現得很惋惜,是基於體恤心理,並非全然不在乎。

隊頻又空白了好陣子。

邱楓剛上線,自然還沒想到什麼話好說,便先操縱白衣劍客從昨晚下線的地方離開,朝倉庫跑去;載著劍客的九尾妖狐正起步,有串新的藍色文字就在隊頻浮現,邱楓瞧了一眼,登時攫緊手中的滑鼠,感覺渾身都湧出涼意。

來自韶光的發言,居然問著:「我在想,不如就接受神臨的要求?至少讓其他人別再被打擾。」

好似被人潑了桶冷水,邱楓的頭皮整片發麻,對韶光的說法難以置信。或許於他而言,那是理性斟酌下做出的結論,以妥協來換取平靜,但對邱楓來說,卻無疑是一大打擊。

感到錯愕的不只邱楓,知道邱楓真實身分的玄鈴也無法理解。

「接受要求?」她的語氣充滿不可思議,「你是說答應離婚?開玩笑的吧!」

過幾秒,韶光簡潔答道:「不是玩笑。」

肯定的話語映入眼簾,使邱楓陷入愣怔,而玄鈴則不知該怎麼接話,便發了個瞪大眼睛的表符。

好不容易回過神,邱楓顫巍巍地敲出三個字:「為什麼?」

求和很簡單,可是接下來呢?會不會引來神臨更加過分的要求?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邱楓曉得韶光不會沒猜到這些,可他依然提出了求和,為什麼?

邱楓只想到一個答案:他要藉這機會,跟悠然劃清界線。

光想她就全身發冷。

「為了大家著想。」韶光的答案似乎早就準備好了。

邱楓感覺雙頰滾燙,眼眶也熱熱的。多久沒這麼生氣過了?腦袋不能思考的混亂很陌生,喉嚨底灼灼澀澀的,像被火燒過一般,而且這把火還未止息,正在持續不斷地往裡燒。

為什麼?明明話劇排演時都好好的,遊戲裡卻一下子全變樣了?邱楓一時之間,竟難以將兩者的空間作出區別。

她忘記自己什麼時候動的手指,等反應過來,由我笑悠然送出的一段文字已經跳出來了。

「那你顧慮過我怎麼想的嗎?顧思函,所以我說,你還不夠了解我!」

那句話後,韶光噤了聲,玄鈴也噤了聲。邱楓的思緒再次糊成一團──她曾想像過各種跟韶光坦白的情況,卻絕對不包含目前這一種。

網路另一端的人,在這當下是什麼神情?想的又是什麼?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後,粉色的密語才閃進她眼底。

「……邱楓?」略帶遲疑地,韶光如是喚道。

「啪」的一聲,邱楓直接闔上了筆電。

沒了筆電運作時會有的雜音,整個空間彷若沉寂了好一會兒,房間內的其餘聲響才逐漸傳進邱楓耳裡,然而,卻缺乏了慣有的滑鼠點擊聲與敲字聲。意識到這點,邱楓轉頭朝寢室裡張望,卻發覺三名室友都滿臉訝異地盯著她,可能她製造了不小的噪音吧。

「小楓,怎麼了?」最像個大姊的葉子率先啟口喊她,語調中帶著濃濃困惑。

邱楓的胸口頓時有股失落感一擁而上。若把寢室裡的四個人以四姊妹來比喻,她給人的觀感約莫最像老么,但事實上,最少埋怨示弱討拍的人卻也是她;不過現在,她實在很須要被安慰一下,即使那對解決她的問題沒有任何幫助。

站起身來,邱楓跟隻小貓一樣蹭到了葉子的身邊,環著她的腰還將頭枕在她肩上,一副顯而易見巴著人撒嬌的姿態。

大姊性格的葉子立馬就腦內開花了,揉著邱楓的頭髮邊問邊哄。小安和雨楊也迅速從椅子上跳起來,圍到葉子的座位旁邊。

「誰欺負妳了?我們去揍他給妳出氣!」小安揮舞著拳頭,大概完全沒想到她話裡的這個「他」就是顧思函。

三個女生都在緊張,可邱楓卻還將臉埋在葉子的頸窩。她們知道邱楓也是有負面情緒的,不過一向能自己消化掉,極少有她無法處理,甚至得從她人身上尋求支持的例子。

下一秒,邱楓淡淡啟口,卻出人意料地說了句:「……我錯了。」

室友們齊齊一愣,最後仍是葉子率先回神,困惑地哼了聲:「嗯?」

但邱楓只是嘆了口氣,再度喃喃道:「我錯了。」

早點說出口就好了,別那麼猶豫就好了!邱楓心想。她始終認為自己是個乾脆的人,老是偷取笑顧思函不肯跨出最後一步,可她不也是嗎?偏執地死守我笑悠然的玩家身分,卻被熾皇跟芳菲凝語刺激得發言上忘了謹慎,害顧思函產生疑慮,這不是她自作自受嗎?

然而,這卻是三名室友們無法理解的,她們紛紛抬頭,面面相覷。本以為邱楓是跟人起摩擦了,而依邱楓的性格,肯定是對方引起的爭端,結果居然是邱楓犯錯了嗎?

……不過,再想想,這樣反而挺合理的,假如癥結出在別人身上,邱楓就不可能是這副模樣了吧。

「乖啦,有什麼問題,解決就好了嘛!」拍拍邱楓的頭,葉子很實際地說。

「多溝通,多溝通。」雨楊這邊也提了點意見。

幾個人嘰哩咕嚕了老半天,也的確哄得邱楓心情好了一些,這時已經抬起頭來,雖然沒有出聲,嘴邊卻已經勾起淺淺的微笑。

「是不是有誰的電話在響?」接著,小安咕噥了句,邊說話還邊看向放在自己桌面上的手機。

聞言,其他人齊齊安靜下來,巧合的是,所謂的手機鈴響似乎也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寢室內一片寧靜,靜到連浴室內的滴水聲都聽得見。

「聽錯了吧?還是外面的?」幾秒後,葉子開口。

宿舍的隔音,老實說並不算太好,一間寢室發出的聲音若大一點,絕對會吵到隔壁,而走廊上的雜音就更不用說了,木門只能達到一點阻隔效果,否則雜音基本上用長驅直入來形容都不為過。

小安「唔」了聲,搔搔臉,對那陣她隱約聽見的鈴聲也沒太過計較。

一點多,邱楓洗完了澡從浴室出來,一手拿著吹風機吹頭髮,另一手正想抓手機關掉每日鬧鈴,卻發現手機沒擱在桌上,看來是放包裡忘記拿出來了。

隔天是週末,沒課的日子三個室友鐵定會晚睡晚起,再加上她今天難得熬夜……還是別設鬧鐘吵大家了吧。一面想,邱楓一面傾身從掛在椅背上的側肩包中掏出手機,孰料一滑開螢幕,卻見自己有通未接來電──來自顧思函的未接來電。

邱楓呆住,右手的吹風機忘了移動,固定在同一位置吹得她頭皮發燙,但也促使她找回反應能力,連忙繼續右手的動作。

顧思函的電話就打了那麼一通,僅僅一通,這或許能作兩種解釋:其一,他知道不能再打了,邱楓在氣頭上根本不會接;其二,他不敢再打了,他怕邱楓真接起來,兩人卻各自無言,那很尷尬,還不如不打。

邱楓很快就將顧思函的想法猜了個透,沒再多思考什麼,便將手機放回桌上。

這通電話,錯過了也好,正好給她一點空間。如果在腦筋都還糾結成一團的時候,硬要處理這件事情,顧思函恐怕會變成她的出氣包吧!

……不過,邱楓有種預感,即使等她思緒釐清了,狀況估計也差不了多少,除非顧思函破天荒來個大爆發,那就另當別論。

吹完了頭髮,邱楓收起吹風機。爬上床鋪前她又回頭看了桌上的手機一眼,最終仍將手機留在原處,沒再去動它。

當晚,她以為自己會失眠,但也許是發過脾氣,氣累了,再加上有室友們安撫的緣故,邱楓竟一覺睡到了將近九點才醒,醒來時一室明亮,讓她還狐疑片刻,看了眼手錶後才恍然大悟。

撐起身,邱楓下意識朝其他三個床位看了看,哪知比她晚睡的三人,只有雨楊一個在深眠中,葉子跟小安卻都各自躺著滑手機,不曉得是睡醒了,又或者還沒睡,室友們的作息亂,她已經不是頭一天見識了。

「小楓妳醒啦?」見邱楓起身,小安舉著的手放下朝她問了句。

「嗯……妳還沒睡嗎?」邱楓的嗓音裡猶帶著點迷糊。

「本來要睡了。」小安這句話看似還沒說完,卻被她就此截斷,轉而道:「妳桌上有早餐哦!可是過兩個小時應該冷掉了吧……」

字裡行間的可惜意味令邱楓有些茫然。兩個小時前?那不就是近七點的時候嗎?小安為何要在那時間出去買早餐回來?

等等!不對,小安既然熬到早上才睡,早餐勢必會跳過不吃;自己不吃,卻幫她買早餐?這就有點太特地了!邱楓的思緒一清明起來,登時有了結論。

──早餐不是小安買的,而是別人託她幫忙拿進來的。

「誰?」心裡微微緊張,邱楓問起話來直接節省成了一個字。

當了兩年多室友,就算邱楓平時矜持,但這當下可說是「原形畢露」,小安不至於察覺不出她情緒的變化,立刻俏皮地咧嘴一笑。

「嘿嘿。」將手機放到枕頭邊,小安刻意慢條斯理地道:「人可能還在交誼廳哦!」

女生宿舍內部雖不准男賓進入,外邊的交誼廳從早上六點半到晚上十一點半卻是開放的,所以常能見到來討論報告、活動等,或接女朋友的男生逗留;接近晚上十一點半時,交誼廳更可搖身一變成為放閃區,即將被迫分開的情侶各種依依不捨、你儂我儂,害得那時段回宿舍的女生,經過交誼廳時都各種害羞彆扭。

聞言,邱楓也不再傻窩被褥中了,匆匆忙忙爬下了床,一眼就看到桌面上那袋早餐;她伸手摸了摸,果然已經涼了,可見真的放了一段時間。

邱楓又查看了下手機,沒有新的未接來電。假如她沒猜錯買早餐的人,那麼,他就是在昨晚到今早這段期間,以電腦或手機通訊軟體跟小安取得聯繫,請她幫忙拿早餐的吧。

可惜,對方估的時間過早,而邱楓實在起得稍晚了。

飛快整頓好自己,邱楓沒能顧上吃完那袋早餐,便抓了手機跟門卡跑出寢室。

九點的交誼廳人很少,以女生居多,且通常不會停留太久。在這種環境下,一個男生的存在就顯得很突兀,尤其還是個單獨待著的男生。

邱楓走進交誼廳,連找都不用找,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看報區……更準確而言,他是趴著,趴在看報區的桌上睡著了。

站在不遠處注視著,邱楓略感無奈。她不清楚顧思函昨晚幾點睡,今天多早醒,又或者根本沒有睡,總而言之,一早跑來給她送了早餐的確實是他。

邱楓緩緩走近,最後止步在桌邊,顧思函貌似睡熟了,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佇立快一分鐘後,邱楓覺得她再傻站下去,就跟個偷窺狂差不多了,便伸出手來,又遲疑片刻,才在顧思函的肩上拍了拍。

兩下,沒醒。邱楓抿了抿唇,又重新拍兩下,這次,顧思函總算是醒了,睜開眼睛時的神情十分恍惚,像還沒想起自己身在何處。隨後一抬眸,視線與邱楓的目光碰在一塊,他才倏地清醒,睜大了雙眼。

「邱楓──」孰料,他才剛開口,邱楓卻彷彿沒聽見似地調頭往外走。

顧思函坐著,原地愣怔,直到宿舍門開啟的聲響傳來,他才霍地站起身追趕上去。所幸邱楓個子不高,步伐跟顧思函比起來實在不快,不消幾秒他就追上了;然而,追上是一回事,能將人攔下又是另一回事,邱楓擺明了不願止步,任他怎麼喊她的名字,她依然故我地向前直行。

帶著疑惑,顧思函緩下了腳步,但下一秒,有個念頭掠過他的腦海。

他往前邁了一步,同時出聲,喊的卻不是邱楓。

「悠然!」而是另一個對兩人來說,都相當熟悉的名字。

距離大約五公尺遠處,邱楓的動作果真一頓,而後完全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