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結果，手指受傷的顧思函被邱楓抓到醫護區檢查後，又馬上受指示轉移出校外照手部X光；因X光顯示有輕微骨折的現象，最後他的左手中指誇張地上了夾板，見此，本人還瞪大眼睛露出一臉「原來有這麼嚴重嗎」的表情。

而邱楓本憋著一肚子悶氣，卻在望見那讓某人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彎曲受傷手指的包紮後，再也氣不下去了。

畢竟……一直豎著中指的話……嗯，自行意會。

「還想說沒事嗎？」但搭客運返校途中，她實在忍不住揚起語調挖苦。「再拖晚一點，可能就不只這樣了。」

顧思函乾乾地陪笑，心裡卻有種放下大石的感覺。邱楓從出校門後就持續繃著臉，一路上都沒見她放鬆過，等看他的手傷包紮完畢了，臉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妳不生氣了？」顧思函試探性地問。

邱楓偷覷了他一眼，又隨即收回目光辯駁：「才沒有生氣。」

對於質疑自己傲嬌了這點，邱楓予以鄭重否認。

另一邊，顧思函聞言也沒正面回應或調侃，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摸摸鼻子轉而說道：「還好是左手，不幸中的大幸吧。」

邱楓又偏頭看看他，半晌後輕哼一聲，算是同意了。

不過內心深處，她卻又暗自嘆了口氣。顧思函不是左撇子，寫字吃飯用的都是右手，所以完全沒問題，可他面對電腦鍵盤就非常有問題了；沒法好好使用左手，鐵定會影響遊戲操作的流暢度，邱楓甚至猜想，顧思函在養傷這段日子恐怕不太會登入雲遊了。

這會有多無聊啊！她很憂鬱。而且神臨的事尚未解決，沒韶光在她就彷彿少了點動力。

然而，憂鬱歸憂鬱，邱楓表面上仍拍拍臉頰，努力振作起精神。眼看學校站牌快到了，她主動伸手按了下車鈴。

回校路上，因為時間將近七點了，兩人順路買了晚餐。當快走到宿舍時，顧思函才望向體育館方向，慢半拍地問了句：「我們應該不必回去簽退了……吧？」

球賽志工們早上八點要簽到，傍晚六點要簽退，這是幹部們交代的。不過兩人從校外回來，早就錯過了簽退時間，況且現在繞到體育館去也太麻煩。

「撤場應該撤得差不多了，明天簽到時再解釋吧，反正有學姊知道你的狀況。或者……你不能跟室友說一聲嗎？」邱楓反問。

「對哦！」顧思函經提醒才想起他有個幹部室友。「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邱楓鬼使神差地接話道：「不錯啊。」

會動手動腳欺負顧思函，還跟她搶培養感情時間的渾蛋室友，哼哼，忘掉最好。邱楓對於排斥這人完全沒有心理障礙，卻也沒打算明說。

「啊？」顧思函的腳步頓住，對邱楓那三字絲毫沒會意過來。

「我是說，」邱楓面不改色地瞎掰胡扯，「貴人多忘事，你是貴人。」

顧思函貌似面色一冏，分不出那句話是褒是貶。一會兒後才卡卡地說：「呃，妳也是。」

邱楓眉毛一挑，不以為然地問：「什麼？我忘記什麼了嗎？」

「……」顧思函很鴕鳥地看地上數螞蟻，根本沒注意天色黑了看不見螞蟻。

然後邱楓發現，在現實中將顧思函堵到沒話，原來也滿好玩的。

沿著小路，兩人跟前幾次相同，一起走到了女生宿舍門口，顧思函才折返回男生宿舍。即將分開的時候，邱楓意識到自己好像有句話一直沒說。

走上一格階梯，她半回頭正想開口，但兩個人目光對上，她的話一下子又鯁在喉嚨裡了，僅能吐出一口氣後再度闔上嘴唇。

「那我先回去了，拜。」顧思函揚起嘴角，沒有察覺異樣，微抬手揮了揮便要旋過身。

「等等！」邱楓不自覺往前一步，跳回到平地上。

孰料，顧思函竟沒真的轉身，邱楓這一跳險些跟他撞上。慌忙之際，她連忙後退，右腿卻被階角絆到，重心不穩差點直接坐到樓梯上，幸虧顧思函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抓到平衡重新站好後，邱楓難得無法掩飾她的困窘，臉頰上也熱烘烘的。

「哈，我知道妳忘記什麼了。」適時放開了手，顧思函的眸中也掠過一絲訕然，但此刻俯著臉的邱楓並沒有留意到。

「……嗯？」她等問題出口才意識到，對方約莫又要損人了。

「忘記注意人身安全。」果然，顧思函接話接得一整個流暢，想必這八個字上一秒就準備好了。

也罷，今天她的確差些被籃球K中腦袋，又差些讓屁股跟地板作親密接觸，且兩次都是眼前的人解的危，一點小小的揶揄她可以不計較。邱楓扁了扁嘴，很快就將彆扭的神情收斂起來。

至於原本噎住的那句話，似乎因為方才的意外，變得容易開口了。

「今天……謝謝。」說話同時，邱楓還垂眸看了眼顧思函的左手。

對於這句感謝，顧思函似乎感到很意外，也循邱楓視線望向自己的左手，才露出會意的模樣；幾秒後，他吶吶地擠出「不會」兩個字，害邱楓不禁莞爾。

再次道了別，邱楓踏上宿舍台階，停在門口；回首觀望時，顧思函還沒有走遠，且像心有靈犀般，下一秒也止住步伐轉頭，一眼望見邱楓正注視著他，還微怔了怔。

沒說什麼或做什麼，邱楓只靜靜地站著，畢竟宿舍前有其他人在，是情侶黨的也不少，打擾到他們就會拉來仇恨。

接著，顧思函將右手高舉過頭揮了揮，邊揮還邊倒退著走，那舉動十足孩子氣。邱楓暗暗取笑著，心跳卻不自覺加快，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充斥在胸口，讓她踱回寢室的一路上都腳步輕盈。

開學第一週事情少，房裡可想而知又剩她一人，雨楊和葉子各自玩去了，小安則和話劇社的社員約了在司令台練習排演，所以同樣不在。

飯飽後洗了個舒服的澡，坐在桌前的邱楓順手打開電腦，正擦頭髮時盯著桌面上的雲遊圖示，她一陣猶豫，最後決定暫停一天不登入遊戲，晚上早點休息，不去碰那些煩惱事，也給自己的腦細胞好好放個假。

養精蓄銳嘛！精神耗弱的話，還怎麼好好打仗呢？邱楓對自己如是說道。

於是，等小安回來後，邱楓告知一聲，在十點半就爬上了床；或許是心情不錯的關係，又或者沒上遊戲確實有影響，邱楓這晚一夜好眠，連夢境都沒來叨擾，隔天醒來時神清氣爽，與前兩天的狀態是天壤之別。

比賽第三天的時程早開始早結束。由於之前都待檢錄台和記錄台，邱楓這組在最後一天只剩下機動巡場的工作，工作內容很簡單，有事協助，沒事就到處走走納涼，提個垃圾袋幫忙撿拾垃圾，以及提醒來觀賽的學生們別穿高跟鞋踩踏木質地板之類的。

所有賽程基本上中午之前就結束了。下午三點多閉幕式後，志工們便開始著手進行撤場與清潔，將各個比賽場地恢復成比賽前的樣子──這是個大工程，不過志工總數足夠，加上也有人拉著親朋好友幫忙，整理工作倒完成得很快，五點左右就收工了。

之後，幾個幹部心血來潮地揪臨時慶功宴，顧思函理所當然被室友抓走了；至於邱楓，礙於人太多且幾乎都不認識，她很乾脆地作罷不跟，想了想後便跑到司令台去探班話劇社排演。

這次演出收到的歌單，曲子都是邱楓會唱的。即使如此，排練她仍次次到場，只這幾天因為擔任球賽志工而請假。

「咦，怎麼妳一個人來？」邱楓走上司令台時，小安第一時間就瞧見了，非常開心地跑來，還不忘八卦地問：「他咧？」

邱楓自然明白「他」是指誰，毫不遲疑就說：「被室友綁架了。」

聞言，小安面有不滿地嘖嘖兩聲，拉著她坐到司令台邊邊。場地的中央，男主角跟女主角正藏著劇本在對台詞，偶爾唸錯、忘詞或吃螺絲，就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目前在第三幕。妳要練習嗎？要的話我去跟他們說一聲。」瞥見邱楓唇邊跟著浮起淡淡笑意，小安提議著說。

「沒關係，讓他們先排完吧！氣氛正好啊。」邱楓搖頭。她半小時前還拿著掃把畚箕四處跑呢，想多坐一下。

小安頷首，隨後指指演員們說要去修正一下他們的走位，便起身上前。

邱楓支著頭，凝視夕陽將整個司令台籠在一片橙紅色光暈中。演員們的動作跟台詞都還不是太嫻熟，但眾人投入的身影在別緻的光影渲染下，卻顯得十分美好，足以在她腦海中成為一幅不朽的畫面。

過不久，邱楓突然發現小安正努力對她擠眉弄眼，還不停重複繞圈的手勢。邱楓先是摸不著頭緒，等恍然大悟後，才納悶地將目光拋向斜後方，朝操場入口的地方望去。

然後她詫異了。

這時間點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正踏過跑道緩步走來。本略低著頭的他一抬眸，便將邱楓的身影完全納入眼底，也包含她訝異的表情。

「你不是去慶功宴了？」等對方走近，邱楓將雙手扶在司令台邊緣，俯視著下方問道。

顧思函沒上司令台，就站在跑道邊的水泥地上仰頭望著她，且似乎覺得這種跟平時反過來的視角很有趣般，展露出明顯笑意。

心思靈敏如邱楓，下一秒也會意過來了，似笑非笑地橫了他一眼，索性背過身去不給看。見狀，顧思函只好乖乖繞到另一邊爬樓梯。

等在邱楓身側的空位坐下後，他故作沒事，自動自發把剛才的問題再撿來回答：「餐廳位置不太夠，又有點遠，我說現在不方便騎車就推掉了。」

「你室友肯放人嗎？」邱楓攏著眉狐疑。

「不放也得放。」顧思函將手一攤，狀似無奈語氣卻暗藏得意地說：「現場很亂，他自己抓不住我的。」

邱楓感覺這幾句話很有被歪的空間，腦中瞬間就跑過一些詭異的畫面，兩個大男生正在你追我跑之類的。她連忙甩甩頭。

「怎麼了？」顧思函對她的舉動莫名其妙。

「……有小蟲，還是蚊子什麼的。」邱楓的解釋根本順手拈來。操場中央因為是草皮，從來都不乏昆蟲出沒，邱楓這小謊撒得還算合理。

聞言，顧思函往她臉周邊打量幾眼，沒發現什麼異物，正想出聲，卻被另一道清亮的女音搶先了。

「哇，你手指頭怎麼啦？斷啦？」小安性格總是大剌剌的，相當直率，這點也充分展現在她的說話方式中。

邱楓一偏頭，就見社員們都結束練習靠過來了，大概是時間晚，肚子餓準備去吃飯了吧！

「輕微而已。」顧思函簡單帶過，轉而問道：「你們練完了？」

「嗯！今天先練到這裡。明晚七點借了表演場地，你們記得都來啊！」像手上的大工程終於完工似地，小安重重呼出一口氣，隨後熱情地招呼眾人：「走走走，吃飯！大家一起去吃飯！」

邱楓被小安伸手拉離地面，顧思函也跟著起身。一隊人相互簇擁走下司令台，興高采烈討論著這天練習的內容，以及等會吃些什麼。

後來，他們全擠進了一間新開的速食餐廳，因店內人多的緣故還候了一下位，入座時桌位也各自分散了。

邱楓、小安和另外兩個女生圍著一張四人桌，趁兩人熱心去幫忙裝飲料的時候，小安抓著她劈頭就問：「你們兩個到底在一起了沒有啊？」

「在一起？」邱楓刻意裝迷糊。

「交往啊，交往！不然還有哪個在一起？」小安努了努鼻子。

「哦……」邱楓點點頭，拖了個長音吊小安胃口，最後才說：「沒有。」

小安一愣，回神後滿臉不可思議地道：「被你們打敗了欸！我看除了像我這種敢親口問的之外，大家都把你們當情侶看了吧！」

邱楓輕笑了笑，沒多說話。畢竟對她而言，這種旁人的看法有加分跟催化效果，既然是加分跟催化效果，那就沒什麼不好呀。

「喜歡就要快點抓住啊！快抓住。」小安的態度貌似比邱楓還緊張，拚命鼓吹。

邱楓差點忘了，大二時她在表演完便離開了話劇社，假如不是三個室友又拉她去聯誼，她就不會意外得知顧思函是韶光易逝吧。

她甚至懷疑，當初抽鑰匙也是葉子收了什麼指示，特地把顧思函的鑰匙留到最後，直接給她抽的。

思及此，她頓時笑容可掬地望向小安，「你們聯誼時，動了什麼手腳呀？」

小安的表情一僵，隔幾秒才「哈哈」乾笑了兩聲，排解尷尬般搖了下手說：「哪、哪有做什麼手腳啊？就偷約了妳去還有那個鑰匙……」

不小心露了口風，小安倏地噤聲，雙手掩嘴，對著邱楓猛眨眼。

「嗯哼，我懂了。」邱楓拍拍她，又做了個握住東西的手勢，「放心。」

小安沒看懂邱楓的動作，本來想問，但這時兩個去拿飲料的女生正巧回了桌，還幫忙拿了餐具跟醬料；見狀，邱楓連忙起身接過兩人手上多餘的碗碟，擺到合適的位置上。

見此，小安只得自個兒琢磨那個手勢，不斷將手掌握住鬆開握住鬆開。

……咦，這難不成是「手到擒來」的意思嗎？腦海中靈光乍現，小安不自覺抬頭往邱楓那瞅了一眼，實在很難想像她是趨於主動的那種人。

殊不知，邱楓這人的成就感之一就來自於「扮豬吃老虎」。

至於邱楓這邊，坐定之後她往旁邊搜尋了下，很輕易就找到顧思函所坐的桌位，跟她相距不遠，在斜前方；此時，一桌男生聊得正開心，肢體語言又誇張，吵哄哄的，但速食店裡原本就吵鬧，所以他們那區塊並不顯得突兀。

混亂中，顧思函似乎朝她投來一眼，可邱楓來不及確認，他的身影便被送餐的服務生遮擋。


晚飯之後，回到寢室登入遊戲，都還沒打招呼呢，大串洗頻就映入邱楓眼簾，她一句話沒來得及看完，立刻就被擠不見了。坐在螢幕前沉默了會，邱楓乾脆一目十行地捕捉關鍵字句，等大致明白幫眾們在跟她告什麼狀後，她在幫會裡丟下一句「都乖，我處理」，便轉到密頻扔私訊給玄鈴。

「神臨說我們再不交人，他們就繼續欺負小朋友？」邱楓簡直想大翻白眼。

不出所料，先前那些悄悄引怪襲擊玩家，抑或惡意PK等低玩家的行徑，果然都是神臨那夥人做的，而稍早，頂著御戰人物ID的熾皇還大言不慚地在世頻放話，警告恣意行要是再不把從神臨拐走的人還回來，騷擾行動仍會持續。

神臨的作法宇宙霹靂超級不厚道，他們針對恣意行，但攻擊的卻不光是恣意行幫眾，他們抓準了玩家的一種心理：遊戲玩家，並非人人都擁有足夠的理性和判斷力。

行動初期，玩家們責怪的會是襲擊者，會是神臨；然而，隨著神臨宣告了他們的目的，逐漸有些玩家的仇恨與怒氣，會開始轉嫁到恣意行的身上。

──為什麼恣意行還不放人、不道歉？為什麼恣意行要惹火神臨？為什麼他們要因為恣意行得罪了神臨而被波及？

那些人會遺忘該追究真相，一味地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然後，恣意行就會變成砲火中心，受到敵視。

「嗯，而且對象隨機。」玄鈴隔約十分鐘左右才傳來回覆，「連兩大幫的都被鬧了，但小玩家居多，所以目前還沒見到什麼反擊。」

這就是幫會現實的地方了。邱楓暗自思忖。

幫會對等低或人脈少的幫眾總比較照顧不到，尤其在大幫之中，不是大咖分身的小玩家普遍不受重視，或者處於孤立狀態，被作弄了幫會也不太可能幫忙出頭，只會讓他們忍氣吞聲。此外，與其他幫有競爭意識的幫會，往往以整個團體的利益作為考量，有害無益的事不會去做，權衡輕重下，幫會行動就被高等玩家完全掌控了。

接著，玄鈴和柳橙汁一前一後申請入隊，邱楓很快允許。

「還有，某人昨天說的，神臨成員估計只轉來半數左右，其他都留在寰宇。」進隊後，玄鈴也轉知了報喪者提供的情報。

「在預料之內啊，跟隨落蝶的人沒過來吧。」邱楓大略算了下，半數的話，至多二十幾人……二十幾名菁英。

「最後，聲花收到的小道消息：目前天下服神臨的人，除原本就買帳在120以上的之外，其他也全在短時間內升到120等了。等於，他們隨便一個人出來，起碼都有這等級，再加上良好的操作意識，團體出擊……想圍毆人的話，還真拿他們沒轍。」玄鈴又道。

都用了神靈寶珠吧！不知道這花的是私款還是公款啊？真大手筆！邱楓撐著頭，無限感慨。

「不過，就算他們的幫眾傾巢而出，人也不算多吧？跟其他幫聯合，應該滿容易壓制的。」柳橙汁的態度偏向樂觀。

「他們化整為零的功力也很強，肇事逃逸技術一流，幾乎全逮不到，快被逮到就下線遁，真掉級也會吃珠升回來，無所不用其極，應該是早就商量好的。」玄鈴補充，害柳橙汁立刻丟了個冏臉出來。

但下一秒，她又激動地叫道：「老大！世頻！」

又是世頻？揉揉眉心，邱楓都有些麻痺了。轉到世頻一看，仍在她料想之內，御戰……不，熾皇終於憋不住直接對悠然喊話了。

「聽說恣意行幫主終於上線了？昨天沒見到人，還以為夾著尾巴逃跑了。」熾皇簡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從前的無風無晴，邱楓還有興趣去逗一逗，可面對熾皇，她只想開大絕無視。

輕扯唇角，邱楓打開幫會介面掃了眼幫眾名單，確認某個該在的人也在線上後，她迅速將雙手擱上鍵盤打字。

「忙啊。」先丟了兩字暗諷對方很閒，邱楓接下來刻意詢問：「你哪位，御戰這號買來的吧？找我有事？」

此句一出，馬上就有玩家驚訝了，顯然很多人不曉得前實力榜第十的帳號已經拍賣出去，還以為御戰自己建了個叫「神臨」的幫找人碴呢！據傳，甚至有人以為御戰本就是熾皇的分身帳號，憑著和御戰的交情去套近乎，結果當然很慘。

「……」邱楓的裝傻充愣讓對方無言了，過半晌才直言：「我是神臨的熾皇！」

神臨的超高端玩家！這認識的人可多了。立時，一大群人湧上世頻，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都拋出來了，也有人竟只是想爭取一個「同台」的機會，看得邱楓啼笑皆非，但熾皇那邊約莫很得意吧。

而邱楓手上的冷水桶一向不嫌多。

「哦……聽過，不熟。」對於熾皇的大名，她僅輕描淡寫地表示有印象，簡單帶過後就問：「確定要在世頻聊？」

熾皇再度無語了一陣子，倒是許多熱心、八卦的玩家自動自發開始跟我笑悠然講述神臨的事蹟了，這發展連邱楓都沒料到。

接續發言時，熾皇自以為是地使出激將法道：「在世頻聊怎麼了，難道你有什麼不能公開說的？」

然而，對內心坦蕩蕩的邱楓而言，這句質問毫無殺傷力。

不如說，在眾目睽睽下把始作俑者捅出來，她求之不得！

「誤會，我是擔心干擾買賣。既然你要在這說，那我就請個神秘嘉賓，一起談。」邱楓飛快敲字送出。沒等眾人會意過來，又隨即出聲召喚：「芳菲凝語，看著吧？就是說妳，出來。」

由於先前一直是私底下組隊討論，芳菲凝語的ID始終沒暴露，如今一見光死，幫會頻道群起譁然，難以相信芳菲就是傳說中那個被拐來的人，卻又明白悠然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一時之間，幫眾們無所適從了。

「哼，終於肯承認了？」熾皇的口吻隱約有種高高在上的傲氣。

「承認？我記得沒說過這兩個字，你可以往上翻。」邱楓加上一個會氣死人的微笑表符，又說：「若沒猜錯，之前妄言說我搶女友的也是你吧？對象同樣是芳菲凝語。」

熾皇沒正面回覆，但默認跟口頭承認也沒什麼差別了，這讓世頻跟幫頻上又是一陣喧鬧。

「芳菲，是真的嗎？」幫會裡，以愛作夢的魚為主的幾個女生跟芳菲向來親近，這時也難以置信地在幫頻詢問。

芳菲凝語雖然操作不良，可到底是個有小聰明的人，當然不可能在幫頻回覆，邱楓估摸她不是一律不回，就是採私下一一密語澄清的方式吧！

邱楓不急著給幾個女生們打預防針，畢竟現在說了，她們也是半信半疑，那還不如先專心應付熾皇，等有了結果，芳菲凝語的謊話就會不攻自破。

「這個芳菲什麼的是誰啊……我笑悠然不是跟韶光易逝的嗎？」世頻眾多發言中，邱楓望見有人如是問道。

感到有趣，邱楓特別針對那句回應：「唉，我也記得我是跟韶光易逝的啊！」

一副「就是嘛就是嘛」的語氣，也釣出歡歌、樂舞等幾位熟識的人出聲調侃，將緊張氣氛緩和了不少。

玄鈴跟柳橙汁兩個在隊頻狂笑。搞不清楚狀況的幫眾們頻頻發問，可玄鈴只抽空轉幫頻說了句「你們看下去就知道了」，然後回隊頻繼續笑她的。

隨後，一串粉色密語閃進邱楓眼底。關注著一切事態的芳菲凝語不願上世頻，居然直接私訊給悠然，而且都發展到這地步了，她仍試圖賣萌裝可愛。

「師父……我知道你早就查到我是誰。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瞞你的。我不想理熾皇，你幫我跟他說好不好？拜託拜託。」將密語掃過一遍，邱楓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

嗯哼，要她跟熾皇說？好呀，她就幫忙說。

「怎辦，芳菲凝語密我，表示不想理你。要我截圖丟論壇嗎？太莫名其妙了，你勸一勸吧。」沒回密語，邱楓依然在世頻出聲，並很熟練地按下截圖鍵。「順帶一提，我上次還截了張她意圖出賣你分身位置的對話圖，想看嗎？」

一對芳菲凝語有了懷疑，邱楓幾次與她私下密語幾乎全截了圖。

實際上，芳菲在被報喪者識破身分後，竟還大膽地來請悠然帶刷副本；邱楓如往常般答應了，卻不動聲色地全程拍照，捕捉到不少芳菲試探悠然態度的對話。

她猜，芳菲很清楚自己的本尊瞞不住，也預測消息絕對會傳到悠然耳裡，才故意不退反進，意圖洞悉悠然的打算──而副本行後，她大概認為還肯帶她、沒踢她走的悠然會放她一馬，甚至幫忙庇護吧！於是，她安然在恣意行裡躲著，對那些麻煩不聞不問。

「喂，幹麼不說話了？那個芳菲凝語人咧？怎麼不出面？」世頻上繼續有看熱鬧的人嚷嚷。

「所以我笑悠然到底有沒有搶人家女友啊？」八卦者也始終都在。

「你眼瞎了啊？悠然都明說他跟韶光是一起的了，還搶誰女友？」受不了的樂舞罵了一句，還丟出個火冒三丈的毛球表符。

「就說人紅是非多啊！誰教他們先前破了兩個副本？悠然，快帶你家韶光隱居去吧，地球危險啊。」歡歌給了很搞笑的提議。

台幣戰士夫妻黨毫不遲疑地情義相挺，讓邱楓輕笑，內心相當感激，而歡歌的話也讓她想起，神臨一開始注意到悠然跟韶光，正是因為他們破了戰場任務。

看來，熾皇借題發揮的技巧不錯啊！把風頭被搶的怨氣也併到女友被拐的怒氣裡了吧？

「哈哈，說不定他趁韶光易逝不在偷偷來咩……」世頻上，有人接著反駁。

「唷，既然這樣，那女的就該出來替自己說話啊！證明是悠然去招惹她的啊，怎麼不敢出來？」樂舞的揶揄指數瞬間飆升。

「縱容他人亂造謠，心虛當然不敢說話囉。」這時，玄鈴居然也出來喊話。美女效應，一呼千應，即使名花有主的美女亦不例外。頓時，世頻上對玄鈴的恭維話滿天飛，紛紛讚她說的是。

幸好報喪者此刻不在啊！邱楓慶幸。否則見這聲浪，他不拋雙等號出來才怪。

孰料下一秒，報喪者沒忽然冒出來，系統卻提示韶光易逝上線了。邱楓微微愣怔，沒想到顧思函手指受傷了還會上遊戲。

除了邱楓之外，有韶光好友的人注意到系統訊息，也馬上在世頻廣播。

「發生什麼事？」剛登入的韶光渾然狀況外，面對眾人的熱烈招呼，只能在隊頻探問。

「老大把芳菲凝語捅出來了！妳正好趕上精采部分唷，恭喜恭喜。」柳橙汁興致高昂地說。

「欸？」韶光先是疑惑，沉默了會，再啟口時卻略帶猶豫地說：「咳……悠然，我剛收到芳菲的密語，她請我跟你解釋。」

「居然找正宮幫忙說話？好個沒尊嚴的小三啊。」玄鈴話裡的嘲諷滿點。

敢做不敢當呀！發覺事情大條了才到處請求援助，找的還都是被自己算計過的人，會不會太可笑？光就芳菲找上韶光尋求協助這舉動，就足以斷定她跟悠然根本沒有曖昧，否則哪敢堂而皇之地與韶光接觸。

「截圖。」邱楓在隊頻提醒了聲，切換世頻道：「芳菲凝語，別再搞小動作。妳密語請韶光跟我解釋什麼？公開說，我看著。」

此話一出，韶光那果真沒再收到芳菲的私訊，但她依然不在世頻出現。

對她而言，不上世頻就不會被攻訐逼問，確為明智之舉，這也讓邱楓稍稍感到棘手。

至於熾皇則過了良久還不回話，大概密芳菲凝語私下審問去了。

這晚最辛苦的，非芳菲凝語莫屬。她夠心機，所以給雙方的說詞肯定完全迥異，對邱楓是裝可憐，然而面對熾皇，她大約會一口咬定自己受委屈，被陷害了，掰出悠然想把責任都推給她的說法。

不出邱楓所料，熾皇再開口時語氣犀利，發語詞更是個被消音的髒字，且後面的內容相當偏離事實。

「你敢說沒約她單獨下本？沒常常私下騷擾她？沒說要跟現在的老婆離婚之後娶她？」他連珠炮似地問。

……呃，芳菲凝語難不成有妄想症嗎？邱楓揉揉太陽穴，著實想大呼冤枉。

「這位兄台，你確定你指的是我？」敲字時，邱楓的顏面神經跳了幾跳。

「不是你還有誰？」熾皇火氣很旺。

「好吧，針對你說的三件事──第一，下副本那是帶徒弟，每位徒弟我都這麼帶過，相信整個雲遊也不只我這麼做。而且，單獨下本那是芳菲主動要求的，否則我習慣將整個隊喊滿……信不信由你。」邱楓索性實話實說。

「是真的喔！師父很少單獨帶人的，一次都打包一整隊走。」見到跟自己有關的內容，身為我笑悠然徒弟的織雪羽璐趕緊跳出來作證。

「帶徒弟」在網遊中是很普遍的概念，悠然的回答因此獲得一連串附和，至於最後幾句，悠然也對熾皇說了「信不信由你」，評論的人便語帶保留了。

「第二，私底下騷擾？我們沒熟到那種程度，主動密她僅只一次，在戰場裡同陣營，我問她為何坐著不跑。這也是信不信由你。再來第三……我瘋了嗎？就算瘋子都知道要選韶光。」懶得多說，邱楓逕自按了發送鍵。

「……啊？選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韶光茫然回了一句，而且不在隊頻，是在世頻。

前後反差讓世頻上笑成一團，隊頻上的玄鈴跟柳橙汁更是誇張，用哈字不斷洗頻，中間還不忘穿插幾個符號以免發言雷同被系統禁言。

相較於鬧騰的旁人，熾皇則被堵到沒話，鯁了好久才勉強擠出一句：「都讓你說就好了！」

「嗯，不是你讓我說的嗎？」邱楓順勢回應，又惹來一陣笑鬧。

沒有頭腦派的落蝶支援，熾皇就靠著名氣來壯大他的氣勢罷了，即使操作好，目前也敵不過已超越155等的悠然等人。在天下伺服器，終究是實力榜上的玩家比較說得上話。

正等著熾皇再出招，不料邱楓先迎來的，卻是芳菲凝語變了調的密語指控：「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一個女生有意思嗎？」

見此，邱楓撐著臉頰的手差點滑掉。

她也是女生啊……好吧，悠然不是。

「現在是惡人先告狀？」螢幕前的邱楓淡淡一笑，不想再拖沓，直截了當要求：「給妳個機會，到此為止！退出恣意行，向所有被妳連累的人道歉。」

然而，邱楓很清楚，想讓芳菲凝語應允末項是不可能的，她不像無風無晴那般嘴硬心軟，所以提出要她賠罪的理由，不過是想增加芳菲凝語的去意。

另一頭沒有答覆，連句罵聲都沒有。邱楓等了又等，芳菲凝語不出聲在她意料之外，但問題不大，頂多只能說對方比她估計的更聰明一些，此刻沒忙著向她叫板，而是陷入沉吟了。

邱楓一度這麼認為。

直到不久後，芳菲凝語跑上世界頻道，將她的腦內猜測推翻為止。

「少假裝！你只是為了把韶光易逝綁在恣意行，再加上夫妻技有好處，才跟她結婚的吧？」剛浮出水面，芳菲凝語就扔下一顆威力十足的震撼彈，「這可是韶光易逝親口告訴我的！要截圖我也有。」

邱楓的雙手僵在鍵盤上。

……韶光把這件事告訴了芳菲凝語？不對，他不會主動去說！那麼絕對是之前被芳菲凝語套話套出來的。雖說為了夫妻技能等目的而結婚的網遊情侶很普遍，可是現在，若悠然跟韶光被歸為這類情侶的話，不太妙。

果然，世頻上的八卦人士們又開始自顧自地隨意瞎猜，熾皇也趁機落井下石、冷言冷語，原本偏向悠然的聲浪再次搖擺不定了，連歡歌、樂舞等人都壓不下來。

「什麼情形？」玄鈴意識到氣氛不對，沒在幫頻發問，而是直接丟了密語給悠然。

「唉呀，被抓到小辮子了。」邱楓用詞輕鬆，內心可一點都不輕鬆，她甚至感到鬱悶。

「韶光，她在講什麼啊？」柳橙汁一頭霧水地在隊頻發問。

但隔幾秒，韶光依然沒有開口。邱楓知道，按照顧思函的個性，他現下第一個考慮的是如何向悠然說明，而非解除旁人的疑惑；他遲遲未出聲，想必是還未將「供詞」組織好……

她可以等韶光，不過，對芳菲凝語，她半點時間都不願再浪費了。

握了握發顫的指尖，鎮定下來後，邱楓劈哩啪啦地將鍵盤敲得脆響，還驚動了三名室友偏頭看她，礙於邱楓表情陰沉，愣是沒一個敢啟口關心，僅能互相眼神交流。

「這代表，妳跟韶光很不熟，不了解她。她一旦害羞起來就語無倫次，只想讓自己快點擺脫害羞的窘境，妳懂嗎？」左右輿論，其實沒什麼難度，迎合眾人胃口就行。所以邱楓想了想，果斷放閃！「我對韶光是認真的，一直都是認真的。」

語畢，邱楓再也不管什麼圈套、計畫，有的沒有的了，幫會介面一開，迅速俐落地就使用幫主權限，將芳菲凝語踢出了恣意行，隨後也解除了師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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