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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室內籃球場的三號場地中,邱楓正低頭將紙箱內的各種器具一一取出,碼表、桌上型記分板、塑膠夾板等等,分別被她擺到顧思函已經立好的折疊桌上,並挪到合適的位置。

三天前學校就已經開學,這天則是聯合籃球賽的第一日。邱楓起了個大早,跟顧思函在宿舍門口會合後,便一塊去吃了早餐,再回到比賽場地做場佈和準備。

忙碌的過程中,她有些漫不經心,幾度停下動作原地出神,隔幾秒才自個兒反應過來,繼續手上的工作;然而,不對勁的模樣重複幾次後,連顧思函都注意到了,轉頭問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其實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說,之後又意識到什麼般,低聲問她:「還是妳坐著休息吧?」

邱楓很快反應過來,顧思函誤會了,以為她剛好碰到每個月的女生病。

「不是那個問題。」邱楓搖搖頭。語落,又感覺這麼回答不是很好,因為那等於間接承認了她的確不太舒服。

她連續幾天沒有睡好。且開學第一週,邱楓的習慣並不是把課全翹掉,而是乖乖到教室去聆聽教授們宣佈課程注意事項,以及如何打成績,順便對上課方式有番初步了解,所以她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為協助球賽前布置,就更早了,因此精神稍嫌不濟。

至於讓她思緒紛亂、難以入眠的原因,邱楓左思右想,實在無法否認自己把面對遊戲的煩惱帶到現實中來了,即使神臨在近幾天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行動。

以前,邱楓並不曾有過這種失眠的情形,只能說,她太想維持住原本的遊戲生活,私心地想讓悠然跟韶光能毫無顧慮,繼續在雲遊中闖蕩。

一切問題的源頭,也許就出在她答應芳菲凝語入隊、進幫,甚至最後還收了對方當徒弟吧。

怎麼當初就看在芳菲操作差的份上心軟了呢?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跟芳菲的磁場完全不合啊……假如老闆開玩笑卻被韶光、報喪者認同的推測沒有錯誤,芳菲真的有以接近悠然的方式,引發男友吃醋的目的,那她等於是被利用了!

至於芳菲為何偏偏找上悠然,而不是其他實力榜上的男玩家,這點邱楓略一想就明白了──比起其他人,建了個願意接納新人、操作差的人的幫會,也跟幫眾們相處都不錯的我笑悠然顯然最好下手,也最容易混熟,芳菲當初大概是這麼認為的。

她甚至想,也許芳菲在冤孽谷地外密她,尋求組隊時,就是在對悠然進行試探,而她竟然當作是舉手之勞,沒細想便答應。

開頭可疑,接下來一連串與芳菲有關的經歷,邱楓都怎麼想怎麼可疑。芳菲在要求與悠然單獨下本時,說不定就趁機截了圖,打算著要將只有兩人組隊的畫面丟給男友看……

表現得大方率直,和誰都能打成一片,還很懂得利用他人的惻隱之心……怎麼她現在才領悟過來,芳菲凝語根本是個心機很深的人呢?

下一秒,忽然見眼前一片黑影晃過,邱楓微微驚嚇,迅速拉回思緒。原來是她不知不覺間又站著神遊了,顧思函喊她幾遍沒收到回應,才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確定沒事嗎?如果精神差的話,等會就換我來記錄吧?」顧思函望著她,神情中透著擔憂。

今天上午時間,兩人必須待在記錄台,中午時段在紀念品區,下午才換到檢錄台。而記錄台的工作,邱楓負責單純的記錄,顧思函則包辦了計時、翻記分板、吹哨等較繁雜的事項。

「睡眠不足而已,下午坐檢錄台的空閒時段再偷瞇一下就好,你要掩護我。」邱楓乾脆坦言說道。坐檢錄台不似記錄台般忙碌,各間學校的隊伍來檢錄有時段性,其他時間值班志工就是坐著發呆。

顧思函笑了兩聲,而後似乎還想多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簡單點了點頭。

這時,負責做各個場地準備工作確認的志工幹部走來,向他們兩人詢問:「這個場地可以了嗎?有沒有缺什麼東西?」

「都OK了,沒問題。」顧思函回應。

「好,辛苦了。還有點時間,你們休息一下,前面那邊可以領飲料,有紅茶跟綠茶,都是附近店家贊助的,自己去拿吧!」在手中的表單上打勾確認完畢,幹部學長指了指場地某處說道。

「謝謝學長。」邱楓和顧思函異口同聲,話音甫落,還略顯訝異地互望一眼。

由於他們默契的應答,拿著表單的幹部學長也短暫怔了下,才揚起笑頷首後離去。

「妳要喝什麼?我去拿吧,妳剛好能去睡一下。」顧思函看了眼腕錶,對邱楓說道。

「綠茶,謝謝。」邱楓沒有跟他客氣,因為顧思函整個人的精神狀況明顯比她好太多。

這點其實也讓邱楓有些鬱悶。顧思函全然不受遊戲裡的狀況影響,他不曉得她就是悠然,所以並不會像她一樣,煩惱時也想著韶光的真實身份。

注視著顧思函的背影往場地前方步去,半晌後,邱楓才走到記錄台後的椅子坐下。輕呼出一口氣,她沒等顧思函回到記錄台,便先趴到桌面上將臉埋入臂彎中,閉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她依稀聽見了身側鐵椅上有人落坐,以及有東西被輕放到桌面上的細碎聲響。知道是誰,她心裡感覺安心了,很快就陷入睡眠。

睡了一陣子之後,因手臂痠麻而自動醒來的邱楓聽見了旁邊有人說話,其中一個聲音是顧思函,另外兩個則是她所陌生的。

抬起頭,邱楓先用手掌掩住雙眼,待頭腦稍微清醒了,才放下雙手眨眨眼睛。

聊天的聲音停下,顧思函轉過頭望著她問:「吵醒妳了嗎?」

「不是……我手麻了。」邱楓捏捏從麻逐漸轉為刺癢的右手,剛睡醒的嗓音細細軟軟的,話語像被她含在嘴裡。

隨後,餘光瞥見顧思函抬起手來,邱楓困惑的目光頓時投向他,有瞬間她以為顧思函想摸她的頭髮,但這個猜測並沒有得到證實。某人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自覺唐突,像指尖觸電似地縮了回去,露出窘迫的表情。

本來她該羞澀緊張的,可是眼見對方自然而然起始的動作,卻以虎頭蛇尾的方式作結,她就非常不開心啊!當她是貓嗎,怕摸個頭就會被抓傷啊?

「嗯?」邱楓故意輕哼了聲,想逼眼前的人說點什麼。

結果顧思函把飲料和吸管推到她手邊,說:「妳的綠茶,喝點應該可以提神。」

邱楓簡直哭笑不得,滿腹牢騷。不過,礙於有旁人在場,她沒打算再捉弄顧思函,便順從地接過飲料杯插了吸管。冰冰涼涼的茶液滑入喉嚨,果真讓她更加清醒了些,方才還存在的一絲倦意也被沖淡了。

放下綠茶,邱楓往桌邊瞧,顧思函此時又和另外兩人回復了談話。邱楓注意到那兩位面生的人都穿著一致的灰色運動衫和運動長褲,左胸處印有籃球賽的指定圖樣,脖頸上則掛著哨子──這讓邱楓很快猜到,兩人應該是三號場地比賽的裁判。

兩位裁判大叔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左右年紀了,和顧思函聊的居然是現在的大學生都在幹麼,而他挑了幾個系上活動說明,裁判大叔們居然也聽得很是認真。

「你們兩個是同個系的嗎?」後來,其中一位裁判留意到始終沉默聽他們說話的邱楓,好奇詢問。

「不是,她是英文系。」顧思函回頭看了看邱楓,眼神彷彿透著點歉意。邱楓大概懂他是介意她被晾在一邊會很尷尬,所以便勾起嘴角笑了笑。

其實顧思函過於操心了,這樣三、四個人坐著閒聊,邱楓只擔任聽眾的角色,反而很合乎她的習慣。

「差不多該準備了啊!」下一秒,另個裁判大叔起身喊了句,還坐在椅子上那位也連忙起身。

在集訓時看過一些籃球比賽的片段,所以邱楓知道裁判們都要跟著跑全場,也十分累人。兩位裁判大叔已經在場地邊開始做暖身運動了,一會拉筋一會起蹲,邊動作還能邊跟彼此談話。

邱楓的視線轉向檢錄台,這時,台邊已聚集了不少學校的選手,而檢錄完成的隊伍,則直接帶到場地上作熱身和練習。

今天,三號場地的場次都是配給女籃,在記錄方面會較容易一些,跟男籃相比的話,女籃的步調通常會慢個幾拍。

開賽前的空檔,邱楓又和顧思函複習了幾遍裁判的手勢,以確定記憶沒有任何錯誤。畢竟等等的記錄除了主辦方看之外,聽說各球隊的經理也會在中場休息時間湊過來確認記錄有無問題,既然如此,邱楓這位記錄者就得更小心專注。

開賽前幾分鐘,選手各自就位,場邊也圍了不少觀賽的學生,一度還擋住邱楓的視線。無奈下,顧思函只得出去幫忙驅散人群,讓他們坐到不會干擾記錄台的位置。

整點,雙方隊伍準備就緒,兩隊各一名選手上前跳球。當籃球被裁判拋起之際,跳球選手幾乎同時躍起,清脆的「啪」一聲後,籃球筆直射向某個方向,被一名球員飛快掌握到手裡。

歡呼聲起,球員們動起。第一場球賽開始了。

在親眼見識過後,邱楓總算明白何為女籃的節奏比男籃緩慢了,但即使如此,也沒法打混摸魚,得全神貫注在比賽場地中,才不至於一恍神就漏看了球員的動作或裁判的手勢。

第一場比賽兩隊的實力差距相當明顯,沒幾分鐘比數就拉開了十分以上,落後隊伍僅有一名投籃準度較高的球員,且團隊配合度不熟練,感覺有點像「志在參加」罷了。

不過接下來,後面兩場就精彩許多,隊伍勢均力敵,讓旁觀的人看得相當過癮,幸好邱楓也沒忘了要即時更新記錄。相較於負責看比賽、偏於耗神的邱楓,顧思函就忙碌很多,除了得不斷關注時間、翻記分板外,還得應付球隊經理不時過來打擾、提問。

雖說志工訓練時,幹部們有特別提及若球經的行為過分影響記錄台,可以板起臉孔要她們中場休息再過來,可是顧思函顯然不擅長對女生擺臉色,只好不斷轉頭回答問題。

終於,上午最後一場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邱楓鬆了口氣,連忙填寫完記錄表上最後幾個需要補充的地方,並將記錄表繳交給幹部。

回到紀錄台時,顧思函已經將桌面上該收的器具整理完畢,收到紙箱裡放到桌面下。各紀錄台的中午時段不會有志工在,因為怕外來者未經允許亂碰器材,幹部們索性交代上午值班的志工,在離開前得先收拾好器具。

「直接去紀念品桌嗎?」見邱楓走回來了,顧思函望著她問。

「好。」邱楓隨口應道,目光往鐵椅上搜尋自己的包包,卻沒有找到。她愣了下,止住腳步,隨後才注意到原來顧思函幫她提了側肩包。

「那走吧。」顧思函揚起笑,邊說邊朝邱楓走來,並沒有將包包還給她,而是直接提著了。

見狀,邱楓當然也沒傻到伸手去搶包。對她而言,這種行為已經能夠默許……問題就是,他們之間差的那臨門一腳,顧思函究竟什麼時候要跨過去。

有時邱楓想,還不如她主動了,反正遊戲裡也是這樣的。

不過,她骨子裡仍是個女生,期待被追求的虛榮心多少有一點,因此仍在等著;然而耐心等到現在,對方似乎還沒有更進一步的跡象,讓她甚至開始懷疑顧思函是不是走自然而然路線的……

「在想什麼?」緊接著,顧思函的嗓音促使她拉回思緒。

發現自己走著走著又陷入沉思,邱楓抬眸笑了笑,然後刻意開玩笑般回答:「一個人啊。」

聞言,顧思函的神情呆滯幾秒,就轉為一頭霧水。這反應讓無奈的邱楓嘆了口氣,只拍拍他的手臂,就推開體育館的前門走出去了。

紀念品桌擺在體育館的前門旁邊,功用是販售一些與籃球賽有關的紀念商品,像是T恤、徽章、毛巾、護腕等等。至於各種商品的價格,在集訓時幹部便要求有值班的志工們都背下來了,如果忘了,桌墊下方也有表格可以參考。

邱楓和顧思函走出體育館時,看到兩名男志工倚在桌邊,看樣子是準備等人換班去吃飯了,於是趕緊跑過去與兩人交接。

或許是正逢午餐時段,紀念品桌目前沒有學生過來參觀;不過,桌上商品擺放得相當凌亂,大概是被稍早來逛的學生碰亂的吧。

兩人一到位便開始著手收拾桌面,整理的同時顧思函也啟口問邱楓:「妳會餓嗎?中午班的會有人幫忙送便當過來,但我想他們到處跑,送來應該還要一陣子。我室友說餓了的話,可以先到之前集訓的大教室領。」

邱楓手上的動作略停了停,「還好耶。可能剛才在記錄台比較精神緊繃的關係,現在還沒完全放鬆下來,不覺得餓。」

這句只有一半是實話。

不餓是真的,但主因是她昨晚失眠,導致胃口也不太好……可為了維持體力,她早餐依然吃了不少,跟平時的量不相上下。

顧思函側過臉看了看她,剛開口想說什麼時,後面突然有聲叫喊蓋過了他的聲音。

「學弟!來幫個忙好嗎?」喊聲來自於他們背後。邱楓與顧思函雙雙回頭望去,就見一名幹部學長站在一台推車旁正朝他們招手,而推車上堆著幾個大箱子。

「我過去一下,妳自己在這裡OK嗎?」明白那句話中的「學弟」是指他,顧思函放下手中的物品,打算過去協助。

「嗯,現在沒什麼人。」邱楓一面頷首,一面將散落的徽章重新收回紙盒中。

等顧思函偕同幹部學長推著紙箱離開後,邱楓也大致將商品都分類擺好了。她拉開椅子坐下,餘光卻瞥見被擱在桌面上的一支手機……顧思函居然忘記把手機隨身攜帶了。

嗯,應該沒關係吧,估計他不會離開太久。

邱楓拿起手機前後翻看了下,又放回原處。

靠到椅子上,她閒著無聊,就開始觀察打量前方走動的各校學生,以及他們身上穿著的各色球衣。在到處都成群結隊的整個環境中,唯有獨自坐在紀念品桌後的邱楓十分突兀,尤其紀念品桌在體育館前,比平地高約半公尺處,因此其實很容易成為經過的人注目的焦點。

不久後,邱楓就注意到有幾名穿著同款球衣的外校男生,站在離紀念品桌不遠的地方,不曉得討論什麼,視線偶爾還朝她飄來。大略猜到了他們商量的內容,邱楓實在沒多餘的興致應付,無奈顧思函不在,她哪裡都去不了。

一會兒後,那群男生們果然往紀念品桌靠過來了。邱楓在心裡咕噥幾句,還是很敬業地起身打招呼,並簡單介紹了下他們正在翻看的商品。

然而,才不到一分鐘,男生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態就全顯現出來了,對商品不甚關注,反而開始向邱楓打聽志工的工作、行程,之後又慢慢進一步向她打聽私人問題,像是年級、系所一類的資料。

邱楓敷衍地笑著應付,只答了幾個不算太超過的提問,剩下的全被她技巧性迴避掉了。

……顧思函怎麼還不回來?她忽然好希望現實中也有隊友頻道可以呼叫。

孰料這時,可能發現邱楓的態度有些許改變,男生們貌似也意識到他們佔著紀念品桌,卻又不買東西光搭訕的行為非常糟糕,其中一個膽大的男生乾脆指了指桌上的毛巾組問:「我們買一組毛巾可以跟妳要電話嗎?」

但邱楓聞言,著實哭笑不得,她完全無法理解消費了就能要電話,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物化交易心理,還有,原來她電話號碼的價值跟一組毛巾差不多?

自尊受損,邱楓彷彿聽見自己腦內「啪」地一聲,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輕抿著唇,不動聲色收回擱在桌面上的手,順帶瞄了下顧思函的手機以及被透明桌墊壓著的的志工緊急聯絡表,上頭所有工作人員的名字跟手機號碼經表格排列,一目了然,自然也包括……顧思函的。

腦海中靈光乍現,邱楓頓時笑靨如花,突然展現的燦爛讓幾名外校男生看了一陣呆愣。

「買不買毛巾都可以呀。」她故作無所謂地說,並迅速俐落地唸出一組號碼。片刻後,桌前的男生們才總算回過神來,也同時明白她在唸什麼,趕緊掏出手機將她口中那串號碼輸入進去,沒聽清楚的還急忙跟身旁的人確認。

吵鬧之際,被顧思函遺留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邱楓很自然地伸手拿過,上頭只顯示號碼,表示為陌生人來電。

她悄然勾起嘴角。

「還真的是妳手機號碼耶!謝啦。」然後,方才想以買毛巾換號碼的那位男生笑了笑,在他的手機上一按,電話便被切斷。他接著又問:「那妳的名字呢?」

抬眸,邱楓將手機擺回桌上,表情分毫未變。

「顧思函。」停頓了下,她又特地補充:「思考的思,信函的函。」

外校男生們沒有懷疑,完全就把這三個字當成是個女生的名字了。

邱楓暗中偷笑。當她剛知道顧思函的名字時,也困惑了幾秒,覺得跟他的外表對不上,有點反差;此外,還聽說……從小到大以為「顧思函」是氣質美女的人還比以為是男生的多,所以看到本人往往會幻滅,而且隨著年齡增長,幻滅程度亦成正比。

這是邱楓參演的那次話劇社慶功宴,玩真心話大冒險時,顧思函親口告訴大家的。

稍後,一陣尖銳的哨聲引走了邱楓和外校男生們的注意力。在目光與吹哨的人接觸的下一刻,男生們就接連發出抱怨聲,朝邱楓揮揮手後快步跑走,看樣子是隊伍在叫集合了。

呼出一口長氣,邱楓順手將被弄亂的商品疊好,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回想起剛剛一箭雙鵰,兼整了外校男生跟顧思函的惡作劇,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可是周圍人多,得收斂點不能讓表情太誇張,於是她又咳嗽幾聲,努力壓下滿腔笑意。

但一陣子後,回到紀念品桌的顧思函仍察覺了不對勁──邱楓瞧他的表情就像發生了什麼好事;然而,他實在很難忽視她眼神中洩漏出的一絲詭異訊息啊!讓他的頭皮居然發麻了。

「……怎麼了?」拉開椅子坐下的同時,他忍不住問。

「嗯,什麼怎麼了?」邱楓不愧是裝傻界第一把交椅,就這樣把問題扔回去。

見狀,顧思函也知道問不下去了,只得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手機查看。當然,他發現有通未接來電,時間顯示是他不在位置上的那段時間。

「有人打給我啊?」滑開螢幕鎖,他隨口詢問身旁的邱楓。

「嗯,不過響一聲就停了。」涉案人邱楓故作困惑。

「好像偶爾會有這種電話,聽說是詐騙吧,回撥就必須付費。」顧思函在螢幕上點了幾下,「所以未接來電是不認識的號碼,我通常就不回了。」

邱楓表面上簡單頷首,暗中卻鬆了口氣。好在她臨機一動又撒了個小謊,不著痕跡引導了顧思函的思路,否則他要是立即回電的話,「顧思函」是個男生的事實不就馬上露餡了嗎?

不久後,午餐送來。跟原本猜測的不同,主辦方準備的是麵包餐盒,也許是因為方便處理跟攜帶的緣故吧!邱楓心想。而且,比起在來來去去的人群面前大啖便當,自然是小口吃麵包比較有形象點……尤其像她和顧思函這種坐紀念品桌的志工,顧及門面很重要啊!

「沒想到幹部們考慮滿周詳的。」顧思函貌似也跟她抱持同樣的想法,看著餐盒喃喃說道。

「幹部嘛。」邱楓以扼要的三個字表示同感。

用過午餐後,兩人在紀念品桌繼續值了兩個多小時的班,中途那些搭訕邱楓的外校男生都沒再路過,也可能是看顧思函在,就不靠過來了。待完紀念品桌後,兩人又休息了一小時,才換到室內的檢錄台去,幫忙賽前檢錄的工作。

中午後第一場比賽可能碰到的檢錄拖延,正好不在邱楓和顧思函的負責時間內,等他們值班這時,去吃午餐的各校球員基本上都已經回來了,隊長很配合地在檢錄時間攜學生證來到檢錄台,幾名例外的,用擴音器呼叫幾次後也急急忙忙衝過來了。

一波檢錄完成後,兩人就坐在檢錄台看最近場地的比賽。這時閒下來,邱楓的睏意又來了,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睛已經呈現半闔狀態,意識也有些朦朦朧朧的。

在體育場的喧鬧聲中,邱楓依稀聽見顧思函說了句話,可她的注意力正處於渙散狀態,完全沒聽清話語的內容。

「你說了什麼嗎?」邱楓揉了揉眼睛後轉頭,才發覺顧思函也一副半出了神的模樣,難怪沒留意到她在打瞌睡。

孰料,顧思函大概是不自覺開口問了問題,反應過來後,頓時面露尷尬。

邱楓見狀,微微勾了勾嘴角,讓顧思函一時無法分辨她是在給他台階下,又或者根本還在耐心等他說話。依他對邱楓的認識──前後者都有可能啊!

既然如此,他索性順水推舟了。

「就……最近碰到一些事,覺得很複雜,想問問妳。」

「嗯哼,讓你問。」邱楓也很乾脆。不得不說,顧思函把她想得太善良了,如果可以將邱楓的思考過程倒帶回轉,就可以知道從來沒有「給台階下」這一回事。

顧思函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腦內組織如何表達,邱楓看出來後也沒催促,反而開始好奇他究竟想問些什麼。

然而半分鐘後,顧思函卻問了個讓邱楓相當訝異的問題:「呃,照妳的觀點來看,假如有個女生跟男朋友吵架了,卻又去親近另一個不熟的男生,是為什麼?」

乍聽之下,他像在分析八卦,但再深入琢磨的話,身為我笑悠然背後玩家的邱楓不難想到,顧思函這是在研究芳菲凝語的心理啊!

她以為只有她將遊戲問題挪到現實中煩惱……原來,不是只有她啊。

邱楓難得不淡定了,驚訝擺在臉上,明明白白的,且隨即陷入思索來不及收拾,此時全清清楚楚地映入顧思函眼底,讓他一陣倉皇,以為邱楓誤會了。

「不是我!」他脫口而出。

這句澄清的音量略大,很輕易就將臨座邱楓的思緒拉回。值得慶幸的是,周遭學生們的關注都在球場上,被這三字吸引的人不多,回頭看一眼後視線就各自轉開了。

邱楓當然不會是轉開視線的其中一人。

「不是你?」她剛回神,且上一秒還在想芳菲凝語跟我笑悠然的事情,顧思函的解釋她完全沒會意過來。

結果顧思函一聽也愣了,人家邱楓根本沒有多想啊!是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無奈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乾笑,然後頻頻搖頭。

至於已經將遊戲內事件代入問題的邱楓,此刻也暫時無法俐落地跳脫出來,若思維能夠跳轉自如,那她就不會玩網遊,而是去寫網遊程式了;所以對顧思函的反應,邱楓也很納悶,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讓調侃對方的好機會就這麼溜掉了。

不過,顧思函直接用概括和代稱方式敘述了芳菲凝語的行為,反而使邱楓可以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整件事,而非就悠然的觀點作思考,這對她來說的確是一大突破。

即便如此,讓她歸納出結論也需要點時間,畢竟是個過去戀愛經驗一片空白的人,能否有準確的同理心便是問題,再者,現在整個環境太過吵鬧,對她的專注力也非常干擾。

於是,邱楓兩手一攤,誠實地道:「真的滿複雜的。說實話,我沒經驗,讓我來判斷或許不會太準確喔。」

「什麼……沒經驗?」顧思函再度怔住。

另一邊,邱楓卻很快就恍然了。有次在遊戲裡閒聊談到〈秋風詞〉,邱楓不經意套出顧思函以為她有舊情人的事,還害她啼笑皆非了好陣子,所以方才她說「沒經驗」,顧思函的腦筋竟轉不過來了。

「你不是問跟男女交往有關的問題嗎?這方面我沒經歷過,難以從舊經驗做推測啊。」趁這機會,邱楓恰好說個清楚。「而且,個別差異太大了,沒有一定的通則吧。」

否則,世上寫愛情戲碼的編劇,和寫愛情小說的作者們要如何活下去呢?發展都一樣的話,就沒人感興趣了呀。

聽完邱楓這番說明,顧思函的神情卻呈現茫然,過一下才甩甩頭略顯意外地問:「欸?沒有嗎?」

邱楓前後一共說了兩段話,面對顧思函的提問,她一時也不曉得針對的是前段或後段;不過再想想,無論前後,她給的答案都會相同,在結果上也沒差別了。

於是她道:「嗯,沒有啊。」

話音甫落,她就見顧思函的神色瞬間變了,驚訝、開心那些都是很明顯的,眨眼間的反射性情緒轉換,他本人也顧不及掩飾──邱楓如果猜不到理由,她就太遲鈍了。

她興味盎然地望著顧思函,還不忘問:「在高興什麼?」

顧思函回過神來,接觸到邱楓的目光,頓時感到無比困窘,視線左挪右移卻決定不了該定在哪裡,最後只好又重新注視邱楓。

「咳,沒有高興……」不料一啟口就出錯了,什麼叫「沒有高興」啊?顧思函緊急噤聲,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不能借鏡也沒關係,我想多聽點意見,說不定沒往事影響,妳會想得更全面吧?」

唔,這麼說也不無道理,人很容易被舊事牽引,自己給自己設了框架,當局者迷。支著臉頰,邱楓沉吟了一會兒,另一手的指尖則輪番在桌面上敲擊著。

「是我的話……這個假設怪怪的,換一個好了。」邱楓摸摸鼻子,深深覺得她做不出跟芳菲同樣的行徑。「有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後,去親近另一個不熟的男生……或許是想有人安慰,順便引男朋友吃醋,另一方面也讓自己多個選擇吧?」

「多個選擇?」顧思函偏了偏頭,不甚理解。

「嗯,找備胎的意思。」邱楓嘆了口氣,「有點殘酷。」

此外,就是她站在局外人角度一想,居然真的跟老闆的說法差不多,她難免被打擊到了。但備胎這點是她就一般情形來猜的,倘若分毫不差照遊戲裡的狀況作推想,她怕被顧思函抓到小辮子。

語畢抬頭,邱楓就注意到顧思函的臉色稍沉,然後她才慢半拍地憶起,汪思弦跟她提過父母離異的原因,而顧思函跟汪思弦兩人正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啊。

罕見地,邱楓誠心誠意檢討了下她講話太不拐彎抹角。

幸好,顧思函的自我調適也很優秀,並沒有多說什麼,還鎮定地追問:「可是,為什麼不找熟人,卻選個不熟悉的人?」

邱楓斟酌了下,最終仍放緩語速說:「熟人啊,除非心裡對她有意思,不然交情好應該也很瞭解她,就不容易下手啦。」頓了頓,她半打趣地接續道:「再者,她可能考慮了其他條件,例如外表、性格之類的。說不定她眼光很高呀,忘了考慮自己配不配得上。」

聽言,顧思函點點頭表示懂了;然而下一秒,他又蹙起眉心,帶點遲疑地望向邱楓,「假如實際上,那個男生也有女朋友了呢?」

噗,他說的是韶光呢!邱楓很想笑,可是話題嚴肅,她不想破壞氣氛,便先端出不解、詫異的神色,之後才垂眸細想。

「……可能,這一點根本不在女生的考慮範圍內?」過片刻,她才故意語帶遲疑地反問。

顧思函的雙眸微微睜大,當中盈滿了不可思議。

而邱楓,跟顧思函邊談邊想到這,她已經腹誹了芳菲凝語無數次。

徹底從旁觀者立場將一切審視過一遍,芳菲凝語的所想所為又在腦海中更具體、清晰了:她挑中悠然,故意增加兩人接近、獨處的機會,卻根本沒把悠然身邊的韶光當一回事;又或許該說,韶光絲毫不會成為她計畫的阻礙,因為跟個有婦之夫鬧上緋聞,這成就更高吧!

當下,邱楓對於熾皇醋了後的暴怒跟不擇手段,忽然能夠領略了。

晚上八點多,等邱楓上線之後,發現所在隊伍解散了,隨即,她被玄鈴邀入另一個隊伍中──原來是「對神臨決策團隊」又再次聚夥了。

隊裡的人陸續和悠然打過招呼後,韶光又繼續他未完的發言;才看一會,邱楓就不禁失笑,因為他講的根本是一下午和她聊的那些內容啊!

這時,玄鈴忽然密她問道:「韶光說問了一個朋友的意見,該不會就是妳吧?」

邱楓也回應得乾脆:「嗯,女王英明。」

接著,玄鈴去笑了,老半天沒出聲,等再啟口時便問:「那妳是認同老闆的說法囉?我一開始還當笑話看。」

「實際上,我也是。」邱楓並不意外。玄鈴既然跟她合得來,就代表兩人價值觀也有某個程度上的相似,芳菲凝語那種作法,兩人想都不會想。

下一秒,報喪者忽然插了句密語進來,讓邱楓愣了愣,而密語內容更是讓她匪夷所思,只有簡單的兩個等號。雖然邱楓知道報喪者很愛用等號,可是他不會莫名其妙拿等號丟人啊。

但邱楓很快就察覺到,隊伍頻道已經沒人說話了,韶光留了個問題,卻只有柳橙汁跟報喪者回答,悠然跟玄鈴都沒發表意見。

邱楓立刻恍然大悟。想必報喪者是猜到她跟玄鈴在密語,或者玄鈴跟他提過了,他又沒法跟玄鈴抗議,只好刻意放個表情符號威脅悠然,似有那種「我在盯著你,你給我節制點」的意味。

啼笑皆非啊!邱楓抹了把額頭。

韶光在隊頻詢問大家聽完他敘述後的感想。因為那些話完全就是她說過的,邱楓很厚臉皮地回了「頗有道理,按個讚」七字,換來一串刪節號,然後又轉到密頻跟玄鈴告狀:「妳家大神吃醋,恐嚇我。」

玄鈴隔半晌才回覆:「他說他沒恐嚇妳。」

果然嫁出去的玄鈴就是潑出去的水啊!都不幫腔了。邱楓先是感嘆一番,然後很無賴地說:「他的氣勢壓迫到我了。娘娘,您可要為我作主啊!」

玄鈴無話可說,直接扔給她一個滿頭黑線的毛球。

就在累了一天的邱楓感覺稍微放鬆下來的同時,系統刷出一條公告,讓她的雙眸在剎那間睜圓,嘴唇也緊緊抿起。

天下伺服器的新幫會「神臨」成立了,幫主就是先前曾經偷擊過韶光的御戰,或者該說……買了御戰帳號的熾皇。

即使已經有過風聲,面對這條公告出現,世界頻道仍一陣譁然,幫會頻道亦是。不少人在世頻對神臨公開讚美或謾罵,也有人猜測著神臨進駐將會帶來的影響,更有沒搞清楚狀況的傢伙,質疑御戰怎可能變成神臨的幫主。

當然,被提及最多的,還是關於神臨曾經針對恣意行的喊話。

不少人拱著要恣意行的人出聲,邱楓很乾脆地無視,而玄鈴則在幫頻叮嚀了聲,要幫眾們看見什麼都別上世頻鬧,引起爭端。

目前,還沒有人將神臨到來跟先前我笑悠然被抹黑的事件連結在一塊,可是久了之後呢?邱楓半瞇眼勾起笑,像慵懶好似不具攻擊性的貓咪,卻教人參不透她的心思。

神臨終究從暗處中現身了。

那就表示,機會來了。

鬧騰的世界頻道上,御戰只甩出兩個字:「久等!」

簡潔扼要的兩字,卻讓邱楓輕而易舉聯想到先前襲擊韶光失敗後,御戰撂下的那句「你們都給我等著」。那麼,「久等」的傳達對象可想而知也會相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縱使她對被人利用,以及那些耍心機行為感到厭煩,不過,她並不害怕對方出招。接就是了,事情總要解決。

支著頰,邱楓面上的笑容又越發深刻了。

然而,整個晚上左思右想的,又造就了個失眠的日子,就算淺淺睡著,夢境也不斷在腦海裡反覆。到早上時,鬧鈴唱了快十秒邱楓才醒來,聽見隔壁床小安黏呼呼的嘀咕,她趕緊將手機鬧鈴按掉,坐起身。幸好,小安抓著棉被翻了個身後又睡過去了。

邱楓輕手輕腳地下床走進浴室,開了燈往鏡子裡一瞧……黑眼圈無所遁形啊!加上她的皮膚又偏白,反襯之下更明顯了。

徒勞地往下眼皮上揉幾下,邱楓迅速俐落地盥洗後,就回房換了衣服趕緊出門。

第二天的行程較第一天緊湊,比賽也排得較多。上午時段,她和顧思函被安排在檢錄台,中午因紀念品桌每組只須輪一次所以排空,下午則回到三號場地坐記錄台。

在宿舍外會合時,顧思函一看到邱楓就露出古怪的表情,讓她也難得困窘地抬手遮了遮臉。

「別說了,我知道我看起來很糟糕。」她的聲音很鬱悶。

聞言,顧思函抿起唇,猶豫半晌後仍啟口問道:「妳有什麼心事嗎?」

邱楓愣怔,隨後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這類問題顧思函很少探詢,邱楓曾想過可能是他覺得兩人還不夠親近,才不好意思問吧!但今天怎麼反常了?

……還是說,他認為現在可以了?

思及此,邱楓心裡忽然有絲了悟,忍不住笑。

見她忽然揚起嘴角,顧思函原本忐忑的心情也放鬆下來。

他很怕邱楓感覺他唐突,但她接受了。

「心裡面藏著事情才會失眠啊。」顧思函停了停,又打趣地補充:「還有常常發呆神遊。」

邱楓輕咳一聲,視線不自覺往旁邊飄了飄。沒睡好精神不集中,的確很容易露出矬樣,矬樣被看到是她自己的問題,但被拿來取笑就另當別論了;她沒睡飽可不代表戰鬥值降低了啊!有人藉機調侃,那是一定要反擊的,更遑論對方是顧思函,不欺負一下怎麼行。

「我一直都有很多心事。」邱楓的神情眨眼間轉為哀怨,「唉,可惜都沒人看出來,你也是。」

語畢,她還嘆了口氣,然後轉頭就走,直接把傻住的顧思函遺留在原地。

結果就是,某人接下來都用「我錯了」的反省眼神看著她,讓邱楓反而樂得一整天都沒有打瞌睡,到下午都還笑盈盈的。

五點多,最後一場比賽開始前的空檔,邱楓正將新的記錄表重新擺到塑膠夾板上,卻聽見旁邊的顧思函突然出聲,音量稍嫌飄忽,像邊說話還邊想著什麼,不過,話語內容卻讓邱楓的雙手輕輕一顫。

他說:「昨晚,我接到一通很奇怪的電話。」

「嗯?」哼了聲回應。邱楓拿起筆,貌似專注在寫記錄表上可事先填好的項目,只分了點心神聽顧思函說話,但其實,她絕大部分關注都集中在鄰座。

「感覺像一群人打來的……雖然都是同個人跟我對話,但旁邊起鬨的人不少。」顧思函乾笑兩聲,「他們好像誤以為我是女生,聽到聲音後嚇了一跳,不斷跟我確認身分,最後莫名其妙就掛掉了。」

聽到這,邱楓忍不住勾起唇角,但又迅速收斂,裝作漫不經心地猜測道:「會不會你填了什麼怪問卷,個人資料流出去了?」

「嗯……不清楚……」顧思函的音量更低了下去,對那通電話一頭霧水。

邱楓卻憋笑憋得相當痛苦,記錄表上的字也對應似地,寫得有點歪斜。

不久之後,最後一場比賽開打了,三號場地今天排了男籃,節奏比昨天快上許多,邱楓得更加全神貫注;除此之外,男籃的觀眾群情激昂,亢奮程度很可怕,對於要他們冷靜點、別擋到記錄台的勸告,也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好不容易熬到快結束了,其中一隊進了顆兩分球後,邱楓即刻低頭記錄,大概有點匆忙的關係,她不小心填錯了格子,又連忙作修正。就在這時,她聽見周遭響起突兀的驚呼聲,不像開心興奮那種,促使她下意識地抬頭張望。

幾乎同時,邱楓餘光瞥見旁邊的顧思函傾過身來,帶得鐵椅「喀答」作響;他飛快地一手按在她額頭上,另隻手往前方一擋,疾射過來的籃球撞上他的手指,仍繼續往後斜飛,最後才被分隔場地的網子擋下。

邱楓的思緒跟專注力在轉瞬間混亂了,四面八方喧鬧的嘈雜聲也糊成一團。好一會兒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被傳偏的籃球砸到。

不愧是男籃呀,傳個球也如此暴力……

「沒事吧?」下一秒,顧思函的嗓音傳來,十分靠近她耳畔。

邱楓轉頭看他。他已經收回了手,眼神中透著少許驚慌。

「怎麼會問我?被打到的是你啊……」邱楓啟口,意外著自己的嗓音竟有些囁嚅。

顧思函搖搖頭,表示無礙,還輕扯出一抹笑。

然而,邱楓卻留意到他將左手往背後挪了挪,眉心也微微蹙起。

記錄台發生狀況,就在附近機動協助、順便巡看場地的兩名女幹部正巧目睹,便趕過來關心;顧思函側過身去回話,邱楓趁機抓出他刻意隱藏的左掌,令他措手不及。

當她碰到他明顯受傷的左手中指時,顧思函反射動作般一縮手臂,略顯倉皇地對上她的目光。

不僅左手的中指指甲折斷、流血,恐怕還有更嚴重的。

「都這樣了!」她脫口而出,責備的微嗔語氣裡挾著難受和擔心。

定定地注視著她,顧思函默不作聲,面上卻堆著顯而易見的訝異。

至於另一頭,過來詢問的幹部學姊當然明白了情況,立刻沉聲指示道:「快點,傷口去處理一下!這桌我們來接替。」

「謝謝學姊!」不等顧思函發言,邱楓就先開口道謝,接著拍拍在位置上愣住的他,催促他起身。

兩人快步離開,一人拉著另一個,走在前方的邱楓絲毫沒發覺,顧思函的眉眼間逐漸漾出了很含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