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天一夜

分科考試終於結束，所有的高三生在走出考場的那一刻，無論成績如何，都感到一股暢快淋漓的舒坦。這一刻，過去三年的辛苦和壓力似乎都隨著最後一科的鐘聲一掃而空。

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時，秦時雨慢悠悠地收拾著桌上的文具，她看著教室裡的同學們，一個個面帶著解脫的笑容，興奮地討論著接下來的計畫。

走出教室的時候，秦時雨望向窗外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溫暖地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而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撥打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她從包包裡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滑動，正要按下通話鍵，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著程陽的名字。秦時雨的心猛地一跳，心頭湧起無法抑制的激動。

她終於等到了這個讓她日思夜想的男孩。

「好久不見。」電話那頭，程陽的聲音透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又帶著些微的顫抖，彷彿在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感。他的話語不多，但每一個字都敲擊著秦時雨的心弦。

「你這個混蛋……」秦時雨的眼淚在聽見程陽的聲音時瞬間決堤，她已經無法掩飾心中的委屈和思念。

「對不起。」程陽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不斷地道歉，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滿滿的歉意。

「你現在立刻滾到我面前來，不然我就永遠不理你！」秦時雨哽咽著，聲音中充滿了責備和心疼。這段時間的分離對她來說是如此煎熬，她再也不想經歷這樣的日子。

程陽聽著秦時雨任性的要求，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笑聲像是陽光穿透了陰霾。「我想妳應該知道我們在不同考場的吧？」

「那又怎樣？我就是要看到你啊！」秦時雨嘟著嘴，濃濃的思念幾乎要將她淹沒。她閉上眼睛，想像著程陽就在她身邊，那種熟悉而安心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好吧，那妳回頭。」程陽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神祕，隱隱透出一股期待。

秦時雨愣了一下，耳朵捕捉到一絲從後方傳來的聲音。她猛然回過頭，目光所及之處，竟是程陽站在那裡，滿臉笑意。

他梳理整齊的髮型，乾淨俊俏的臉龐，穿著淡藍色的襯衫，卡其色的長褲，配上他最愛的球鞋，這才是她記憶中的程陽。

這一瞬間，前些日子所有的困惑、不安和傷心似乎都煙消雲散。程陽向她走來，步伐輕快而堅定，彷彿在向她宣告，他已經準備好重新站在她身邊。

「你怎麼會在這裡？」秦時雨尖叫著衝向程陽。儘管她對程陽出現的時機感到驚訝，但此刻的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

她只知道，她需要他，而他就在她眼前。

「我來帶妳私奔啊！」程陽張開雙臂，將秦時雨緊緊抱在懷裡。他的聲音溫柔，帶著一絲調皮，但眼中的深情無法掩飾，這些日子來的所有煎熬和思念，在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

「好啊！我跟你走！」秦時雨緊緊抱著程陽，像是害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般。儘管她知道程陽只是在開玩笑，但她的心卻無比認真。

這段與程陽失去聯絡的日子，讓她更加確定，只有和程陽在一起，才是她真正渴望的未來。

程陽感受到秦時雨眼中的真誠，心中滿是感動和幸福。他輕輕撫摸著秦時雨的臉頰，指尖感受到她柔軟的肌膚，眼中滿是愛意和憐惜。

「如果我說，我已經買了兩張車票，要妳現在跟我去旅行，妳敢不敢？」程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但更多的是期待。他想要帶著秦時雨一起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壓力和束縛的地方。

秦時雨先是一愣，隨即露出興奮的神情。「敢啊！有什麼不敢的？」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冒險的光芒，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喜悅。

他們牽起彼此的手，交換了一個充滿期待的眼神，那雙緊握的手，也傳遞著承諾和愛意。

在陽光灑落的長廊上，他們的身影逐漸遠去，消失在那片光之中。

＊

他們抵達阿里山已經是深夜，經過漫長的旅程，兩人都顯得有些疲憊。

想起上次未成年無法住宿的經驗，秦時雨站在櫃檯前，心虛地不敢抬眼，輕輕拉了拉程陽的衣角，小聲問道：「如果他不給我們入住怎麼辦？這裡是深山，我可不想睡在外面的木椅上。」

「放心，我早有準備。」程陽調皮地挑眉，向秦時雨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身分證，遞給櫃檯人員。

上面的名字顯示為李鑫威。秦時雨不禁在心裡暗自誇讚程陽，因為在他們好友裡，只有四月出生的李鑫威滿十八歲。

櫃檯人員拿著身分證反覆端詳，又抬眼看看程陽，眉頭皺了皺，顯得有些為難。秦時雨的心跳加速，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程陽見狀，輕笑一聲，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解釋道：「我有割過雙眼皮，身分證上的照片是國中拍的。不好意思，整形太成功，常常被誤會是不同人。」

櫃檯人員這才恍然大悟，露出一絲微笑，將身分證雙手遞回給程陽。「原來如此，那您雙眼皮做得真的非常自然，很好看。」

「謝謝，畢竟手術費真的不便宜。」程陽居然還煞有其事地回應。

秦時雨摀住嘴，深怕一個不小心笑出聲音，她努力憋著笑意，直到進入房間才放膽大笑出來。「到底要說你很聰明，還是很沒水準，你居然說李鑫威是你整形前。」

「還好吧！他又不知道。而且講真的，他也是帥哥，只不過眼睛小了一點而已。」程陽聳聳肩，臉上全是壞笑。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精疲力盡的秦時雨想去沖個熱水澡，這時她才想起自己什麼行李都沒帶。「請問阿里山有地方可以買衣服嗎？」秦時雨無奈地問道。

「沒有。」程陽一臉「妳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說完便拉開後背包，從裡頭拿出幾件衣物。「但是我有幫妳帶。」

秦時雨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走向程陽，她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尺寸？」

「妳忘記我曾經幫汪雨璇買過衣服嗎？我看妳們身形差不多，就買了。」程陽回答道。

秦時雨接過程陽遞來的衣物，意外發現衣服和褲子之間，居然還有一包全新的免洗內褲。「你連這個都買？」

「難道妳不是每天換內褲嗎？」程陽一臉震驚。

「我當然是每天換內褲啊！我的意思是說，你一個大男生是怎麼想到要準備這些的。」秦時雨被程陽的無厘頭問題氣得不輕。

「問汪雨璇的。」程陽淡定回答。

「所以他們都知道你要帶我來旅行，只有我本人不知道嗎？」秦時雨皺眉問道。

「嗯。」程陽點頭。

秦時雨忽然覺得有點委屈，鼻頭一酸，眼淚便直直地往下落。她想起這段時間的寂寞和無助，更加覺得委屈。

程陽不明白究竟是哪一點讓秦時雨感到難過，他還以為秦時雨會對他的貼心感到歡喜，然後狠狠地誇獎一番。可是現在，場面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怎麼了？妳怎麼哭了？」他趕緊上前，柔聲哄著秦時雨。

秦時雨感受到程陽的焦急和無助，這才稍稍緩和情緒，低聲說道：「你有時間和朋友計畫怎麼帶我出遊，為什麼就不肯抽空回我電話？就算只是簡短的訊息也可以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看見秦時雨委屈巴巴地控訴自己，程陽既心疼又覺得她可愛得讓人心動。

「對不起，其實我也是這幾天才臨時決定的。原本想直接告訴妳，好讓妳整理行李，但擔心影響到妳的考試心情，所以決定先不說。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原諒你啦！下不為例。」秦時雨舉起粉拳，輕輕捶打程陽的胸口，撒嬌似地抱怨著。

然而，她並沒有注意到程陽臉上一閃而過的複雜神情。

「好了！時候不早了，妳趕快去洗澡準備睡覺，我們凌晨還要出發看日出。」程陽捏捏秦時雨的臉頰，催促著她。

「對了！時雨，妳要不要先跟妳媽說妳今天不回家？」秦時雨走進浴室，程陽忽然站在門外詢問。

秦時雨停下動作，平靜地回應：「不用！她出國了。」

當秦時雨走出浴室時，程陽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秦時雨動作很輕地悄悄躺在他身旁，她先是伸手輕觸程陽纖長的睫毛，接著再輕輕揉開他緊鎖的眉頭。

「我已經和我媽說好了，等我上大學就要搬出去住，到時候我們就住在一起吧！」在得知母親對程陽的傷害後，秦時雨對母親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感也蕩然無存。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要以愛為名義，去傷害程陽；她也不能接受，母親明明曾經和父親彼此深愛，卻在程陽面前將父親批評得一文不值。

「對不起，讓你承受我媽帶來的傷害，但是你不用怕喔！以後我會保護你的。」她在程陽的脣上落下一個深深的吻，然後轉身熄燈入睡。

夜晚，萬籟俱寂，進入夢鄉的秦時雨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程陽這才緩緩張開眼睛，凝視著自己最深愛的女孩，他的眼淚無聲地沿著側臉滑落。

他明白，有些真相，終究不能告訴她。

＊

早晨的阿里山雲霧繚繞，宛如夢境般令人陶醉。步道上，古木參天，粗壯的樹幹直入雲霄，枝葉交錯間，陽光悄然露出一線光芒，為整個森林披上了一層神祕的薄紗。

也許是前一天的行程太過疲累，程陽和秦時雨竟然睡過頭，錯過了期待已久的日出。

程陽一臉懊悔，沮喪地低著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秦時雨卻顯得心情輕鬆，她笑著安慰道：「沒關係啦！以後再來就好啦！阿里山又不會自己長腳跑掉。」

程陽抬眼看了她一眼，仍然沒有回話。他牽住秦時雨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像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情緒。

秦時雨感受到他的不安，疑惑地詢問：「你是不是真的很介意沒看到日出？」

「嗯。」程陽點了點頭，他的聲音有些悶。

秦時雨看著程陽的模樣，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麼。

片刻後，她抬起頭，對程陽說：「那你生日的時候，我們再來一次。」隨後又改口道：「不！以後你每年生日，我們都來阿里山慶祝。」

程陽聽到這話，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問道：「妳是要幫我彌補童年的遺憾嗎？」

秦時雨搖搖頭，眼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不，我是想幫你延續童年的美好。而且我都想好了，等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我也要這樣幫他們慶生。」說到這裡，秦時雨的聲音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那個有程陽和孩子們的未來，讓她感到無比幸福。

「妳這樣會不會太沒有創意？」程陽故意取笑她。

「哪會啊！這是因為我覺得這個方式很浪漫好嗎？你不懂就安靜啦！」秦時雨雙手插腰，佯裝生氣的模樣，跺著腳，像個孩子一樣。

「好、好、好，都聽妳的，妳說的都對。」程陽舉手投降，臉上終於浮現了一抹笑容。

旅途中，程陽的相機快門聲幾乎沒有停過。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過去總是他為秦時雨拍下各種角度的獨照；而這次，他卻破天荒地為兩人留下了許多合照。

相機中的兩人有說有笑，顯得格外甜蜜。

秦時雨看著程陽忙碌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這麼難得會跟我合照，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拍照嗎？」

「可能我吃錯藥吧！」程陽故作神祕地回答，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拉著秦時雨的手，興奮地跑進了他們第一次合影的那間簡餐店。

才一進門，他們便感覺到店裡似乎有些不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氛圍。環顧四周，他們卻發現店內的陳設並沒有什麼改變，於是程陽對著出餐口喊道：「老闆、老闆娘，我是小陽。」

廚房裡傳來陣陣腳步聲，老闆娘從裡頭緩緩走出，見到來者是程陽，隨即露出欣喜的神情：「好久不見啊！好高興又看到你們了。」老闆娘親切地拉著他們入座，熱情地推薦她最近研發的新菜單。

秦時雨四處張望著，尋找老闆的身影，她心不在焉地開口問道：「老闆不在嗎？」

怎料老闆娘在聽到秦時雨的問題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嘴角微微顫抖，眼神變得黯淡，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老闆先去天上玩了。」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程陽和秦時雨一時之間無所適從，秦時雨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問題。」

「他是在睡夢中離開的，沒有病痛，非常幸福。」老闆娘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介意。她強忍住淚水，幽默地說道：「你們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命很好？活著的時候能夠娶到我這麼好的女人，死還死得這麼輕鬆。」

「能善終的，都是好人。」程陽的回應一如既往的溫暖，他的聲音柔和，如同一股春風拂過老闆娘的心。

老闆娘不想讓場面過於哀戚，於是催促著兩人趕緊點餐。她在寫好菜單準備走進廚房時，指著牆上的照片說：「你們看看牆上有沒有自己的相片，都可以帶回去喔！」

「以後不幫忙保管照片了嗎？」程陽有些驚訝地問。

老闆娘點點頭，輕嘆一口氣說道：「這間店年底要收了，那些照片都是客人跟我們的回憶，要丟掉真的是捨不得，剛好你們有來，就讓你們帶走吧！」

語畢，老闆娘轉身回到廚房，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秦時雨紅著眼眶，轉過身對程陽說：「這間店收了，那以後老闆娘想老闆的時候，怎麼辦？」

「在回憶裡相見吧！」程陽深深嘆息，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哀傷：「深愛過的人，只要閉上眼睛，那些屬於過往的美好片段就會出現。」

秦時雨聽了，心中不禁一酸，她緊緊擁住程陽，像是害怕他隨時會離開一般。「你會陪我很久很久的，對吧？」

程陽用力將秦時雨摟進懷裡，似乎想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他親吻著她的頭髮，低聲說道：「時雨，我愛妳。」

「我也愛你。」秦時雨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從程陽的懷中抬起頭，認真地說：「以前我不敢說愛這個字，因為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是你讓我明白，愛就是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程陽聽著她的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深情地看著她，問道：「時雨，永遠不要忘記我，可以嗎？」

「傻瓜喔！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秦時雨笑著，語氣堅定：「不管怎樣都不會。」

程陽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心中充滿感動。他輕輕吻了她的脣，像是在許下什麼承諾。

離開餐廳前，秦時雨拿走了牆上那張她和程陽的第一張合照。照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青春洋溢。

告別時，他們深深擁抱了老闆娘，秦時雨和老闆娘相擁而泣，而程陽則緊緊地抱著她們，久久不願鬆手。

因為他知道，這一別，下一次再見面，不知何時才能成真，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程陽默默地望著遠方，心中有太多的不捨和牽掛。

那間小店，那些回憶，那個笑容，那個他怎麼也不想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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