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百煞潛藏(01)

「各位──快逃啊！」

另一邊，柳書在城鎮裡的大街小巷間不停奔走，揚起嗓子大喊，惹來大批民眾的注意。

當發現天誅所在地竟是一座城鎮之後，柳書與紫牙烏便無可奈何分頭行事──紫牙烏去尋找天誅，柳書則想辦法疏散百姓。

在紫牙烏循著指示趕赴山頂的神宮時柳書也混進了市集，努力四處叫人避難，發現沒什麼效果後只好搶過旁邊小販叫賣的銅鑼，高舉並急速狠敲。

「公子，究竟發生什麼事啊？」

「今天是酬謝神珠的好日子，為什麼要逃呢？」

「火災麼？」

只見柳書表情焦慮不安，好些大叔快步走來追問，有些婦嬬還抱著個孩子，湊上前一探究竟。

「聽好了──你們的神珠，其實是天界用以鎮壓魔女的神器！」

詳細解釋因由太過費時耗日，柳書只能按捺著把傳說娓娓道來的欲望，長話短說。

「現在那個禍害眾生、草芥人命的魔女即將衝破封印，要復活了！屆時陰邪之氣將會湧現大地、萬物皆枯、屍橫遍野──」

「嗚……哇呀！」

突然一聲孩童的哭鬧，打斷了柳書的演說。

「別講那麼嚇人的故事，嚇著我家小孩了！」

「既然神珠那麼厲害，哪會輕易被邪魔沾污？你這胡說八道！」

「說來我今天還沒去拜拜呢──」

好不容易聚集的群眾，不消片刻便一哄而散，柳書手中的銅鑼也被小販搶了回去，他一時徬徨，瞥見還有個老翁尚未離去。

「小子第一次說書麼？我看你編得挺精彩，下次加把勁啊！」

「啊、謝過老伯了。」

老翁珍而重之把幾個碎錢放到柳書掌心，鼓勵幾句便腳步姍姍的走開了。首次演講被讚揚了，柳書感動萬分，手裡的碎錢雖不是什麼大金大銀，卻意義深遠──

「感動個啥鬼！」

柳書憤然把碎錢擲到地上，現在並非玩樂的時候啊！

天界魔域之事對凡人而言實在天馬行空，老百姓聽畢只當柳書是個湊熱鬧的說書人，偏偏柳書平日就只愛鑽研典籍，哪會有什麼攏絡人心的話術技倆！

平白無端，如何叫人疏散了？

柳書看著歌舞昇平的街道，不住抱頭叫苦，難不成真的要鬧一場火災，才能嚇退人們、讓人逃亡？歹念萌生，無所不用其極，柳書立即竄進一處鮮有人煙的小巷，隨便收集一下地上的枯枝黃葉，準備幹一番壞事。

唯獨火摺子一亮起，柳書不禁悲從中來。

嗚呼哀哉……他自問一生行善積德，如今竟要作出此等惡行……

可是、不能多想了！倘若天誅拔出，此地就會成了妖魔之域、被魔女的黨羽大舉進犯，屆時可能整座城鎮會變成十里村那般慘況。

思及此，柳書把心一橫，放下火摺子……

「有妖怪呀！」

枯枝點燃的剎那間，大街之外忽然一陣騷動，驚呼聲此起彼落。

妖精當真來襲了？那他縱火豈不是沒用處了嗎？柳書立即踩滅火笛，狼狽得差點燒到自己的衣襬。

他慌慌張張走出大街，便見人流從山上惶恐湧來，爭相逃往城門，路旁的小攤被人群推翻踐踏，繁華街道剎那間變得凌亂不堪。方才叫破喉嚨也見不得有人在意，原來只要一聲妖怪，就把眾人嚇得雞飛狗跳！

「有妖精──有妖精來吃人了！」柳書既高興又失落，一併加入叫喊之列。

罷了，總之他們願意離開就好。

「快躲到郊外那座破廟，那裡有須彌仙人施過法，可擋邪魅於門外啊！」

喊著喊著，柳書才驚覺人們恐慌並非空穴來風。

他眺望人潮，不知何時，面目猙獰的妖精從城鎮的各處現身，如狼似虎地追獵著途人──

這座城鎮，原來早已被妖精大舉入侵了！

壞了壞了……如此一來，紫牙烏是否在神宮孤軍作戰？柳書心急如焚，一邊協助人們疏散，一邊嘗試逆流而上，往山上走去。

豈料柳書沒走多遠，便有數隻妖精攔住前路。

凡人眾多，牠們未必發現有仙人在，柳書內心暗忖，打算換條街尋其他上山的路。但當他拐個彎，又是一群妖精，再拐個彎又遇一群。回神過來，身邊的人群已走清，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只剩柳書，還有堵截所有街口的妖精們。

被包圍了！

柳書非善戰之人，更何況現在顯然寡不敵眾，他只得緊緊抱住書箱，腦內瘋狂思索著逃脫的可能。

再一次以畫為媒介，逃進畫中麼？不行，那是他好不容易，翻山越嶺繪於筆下的好山好水好風景，用一卷少一卷，絕對不能兒戲浪費！假如他一走了之，恐怕妖精就會往山上、往城郊衝去──

怎麼也得留下來牽制敵人！

然而當柳書思量著怎麼突圍時，倏地發現妖精們不知為何全都抬頭仰望。

是有什麼東西在天上嗎？柳書怯怯跟著一起抬望，乍然看到藍天之下，一道七色彩雲橫越長空。怎麼看著有點眼熟……等等、這不就是天界之橋麼！

橋的出現預告著有天界的仙人將降於凡間，然而身影未到，一陣箭雨便驟然落下，打穿了平民的屋瓦，射穿了妖精的頭顱，一眾妖精爭相走避，只有柳書仍然愣在原地，躲到書箱之下。

箭矢敲在木板上叮叮咚咚響過不停，直到四周終於回歸平靜，柳書才擱下書箱，他的四周早已插滿從天而降的箭矢，妖精們被迫退守一邊。

「何方妖孽？竟可隻身擋下天界兵將的利刃！」

後方響起了威嚴有勁的質問，柳書嚇得回望，便見箭陣的另一端憑空出現一隊兵將，他們身披泛著幻彩的盔甲，手握各種降魔伏妖的刃器──

天界的兵將，腳踏彩雲下凡抗魔了！

「是同僚、同僚！」眼見天界兵將舉起武器衝過來，柳書立即搖頭擺手，「我也是須彌山仙人！」

「那人、不就是藏經閣的……」

「我也記得，他人很嘮叨！」

「怪了，他的名字怎麼都想不起來？」

天界兵將這回算是看清了戰場中央是何許人也，接下來卻竊竊私語良久也吐不出柳書的名字，害柳書一時無語。

交戰在即，被柳書這麼一打斷，天界一方霎時少了初登場的氣勢，妖精們也趁機分成了兩組行動，一群留在原地充當掩護，一群二話不說往山上衝去！

這一動，暫停的戰火瞬間重燃，刀來劍往之中，夾在其中的柳書只得狼狽蹲下，半爬半走地悄悄退出，挨到一堵磚牆喘息。

不好不好……這下連天界兵將都來了，要是他們得知天誅要被劫去，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恐怕也不可能不插手吧？

要是妖精成功增援，毀掉天誅，那麼丹良兄的性命堪憂；要是天界兵將成功降妖，鎮守天誅，那麼丹良兄的性命還是堪憂啊！無論妖魔鬼怪還是神仙教道，似乎都會成為紫牙烏救活護法徹視轉世的阻撓！

得想一個辦法，牽制住在場所有人──這趟冒險，柳書早已點算過書箱內有什麼法寶才起行，好等危急情況派上用場，只是方才被妖精圍堵時，根本沒有機會給他翻箱倒篋。

現在，正是大好時機！

柳書從書箱掏出一樽小瓷瓶，瓶內只有一顆他之前閒來無事煉的丹藥，只要捏碎就會散發煙霧，屆時無論妖精天將皆陷入夢鄉之中。如此一來，約莫能為紫牙烏爭取一盞茶的時間，只願她趕及在眾人醒來之前，把天誅搶到手──

「納命來！」

倏地一聲呼喝，令柳書一怔。他抬頭一望，便見一隻妖精被天界兵將追趕至此！

你推我撞之間，柳書閃避不及，遭猛推撞牆。

正是這麼一撞，那顆能瞬間令人昏睡、牽制全場的丹藥，就這樣直直送到柳書口中，喉嚨一滑，吞下了。

紫牙烏，抱歉了，看來妳還是得自己努力多撐一陣子……

全然沒有派上用場，柳書便橫躺於街角，倒頭大睡，未見戰場逐漸往山上的神宮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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