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說什麼都不想進去。
不想看見七海的目光,或者是眼神中無以名狀的憐憫。
秋本光站在自家大門前,手已經伸了出去,但是握著門把卻無法用力打開,一想到七海或許已經在家,就覺得深惡痛絕,也覺得非常害怕。
害怕被赤裸的檢視,彷彿一點秘密都沒辦法保留。
但是可以去哪裡呢?
剛剛因為跟佐緒里說話,耽擱了一些時間。現在天色已經快要黑了,如果要去森林的話,很有可能會迷路,更有可能會什麼都看不見,畢竟是森林,當然沒有路燈或者是照明。
果然還是只能回家嗎……
秋本光嘆口氣,看著眼前的門,說什麼都沒辦法推開。
「怎麼站在這裡呢?」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秋本光轉過頭,是美由紀,今天一樣是襯衫加上窄裙的打扮,不過披了一件薑黃色的麻花外套,頭髮蓬鬆的紮在側邊,繞到了胸前,形成一個問號的弧度,她的脖子上也圍了一條圍巾,很有冬天的感覺。
「嗯……」秋本光遲疑了一會兒。「七海已經在家了嗎?」
這幾天美由紀不時的在自己身邊晃啊晃的,除了第一天很挑逗的問自己「主人,可以抱我嗎?」這樣奇怪的話以外,之後都以溫柔的姿態出現。
比起七海那個冒充的妖怪,還要更像是自己年長的姊姊,所以秋本光已經沒有像一開始那樣害怕美由紀了。
「在啊!」美由紀點點頭。「怎麼了?不想見到七海嗎?」
「嗯……也不是說不想見到,畢竟我沒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吧?」
秋本光自嘲的笑笑。「如果可以暫時不要看見她的話就好了。」
「那我們出去走走吧?」
美由紀出人意料地邀請了秋本光。
「啊?可是已經晚了,沒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哦,跟姐姐去喝一杯吧!」美由紀笑得十分迷人。
「唔,那還是算了……」秋本光垂下了肩膀,他還未成年,不想做違法的事情。而且好學生不涉足聲色場所。
「開玩笑的。」美由紀笑了起來。「想去海邊嗎?」
秋本光困惑的瞪大眼睛。
「海邊距離這裡很遠吧?」
「不遠喔。」美由紀彎下腰,從鼻中呼出了溫暖的氣息,吹拂在秋本光的臉頰上。「阿光閉上眼睛的話就不遠。」
因為睫毛感受到熱氣,秋本光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冰涼的手心牽住了自己的手掌,強烈的風混雜著各種的味道,迎面撲上了自己的五官,似乎聽見了很多的聲音,但又什麼都沒有聽見,最後耳邊只剩下有節奏的拍打聲,轟隆隆的從遠方傳來,又唰的全都捲了回去。
秋本光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哇!」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美由紀放開了他的手。率先往前走去,回頭笑著看他,前額的瀏海迎風飛起,露出白皙的額頭。
真的到了海邊啊……
秋本光驚訝的看著四周。他快步跟了上去。
「怎麼辦到的啊?」
「很簡單。」美由紀微微地笑著,在海風中瞇起了眼睛,似乎因為秋本光的驚訝而非常愉悅。「阿光以後也會學會的。」
「我……也可以嗎?」
「嗯。」美由紀肯定的點頭。「如果是阿光的話,一定沒問題的。不管是瞬間移動還是飛行,或者是防禦跟攻擊,都會學得很好的。」
「攻擊?」
秋本光大叫了起來。他驚恐的搖頭,「不不不,我不想學了。」
「為什麼?掌握力量不好嗎?」
「……我是一個弱小的人,只要有相對應的位置能夠存在就好了。」秋本光低下了頭,踢了踢腳底下的沙子,白色的細砂湧進皮鞋裡,在腳底傳來陣陣粗糙的扎腳感。
美由紀比秋本光高了一些,她低下頭,溫柔的撫摸著一旁秋本光的腦袋。
「阿光,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我?」
「嗯。每個人生存的位置、生存的資源、能夠擁有的,其實都是靠著掠奪別人得到的,阿光不想搶奪別人的東西,只想在小小的位置上活著,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不……不是那樣。」
秋本光小小聲地說著。「我只是害怕會傷害到別人而已。」
「如果是阿光的話,肯定不會的。」
美由紀還是溫柔的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的神情幾乎是全然的信任。
秋本光頹喪的坐了下來。
他面向大海,看著浪花打上海岸,帶走了沙子,露出了潮濕的水痕,然後退去,接著重複一遍又一遍,彷彿不知疲倦。
「為什麼要選擇我呢?」秋本光把腳彎曲了起來,向前抱著小腿,把臉埋在膝蓋上。「應該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吧?」
「這要七海大人才知道了。但我相信阿光可以的。」
「一直說相信我、可以的。但你們根本不了解我啊!」
秋本光氣惱的大喊,「而且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為什麼要忽然把別人的人生搞得亂七八糟,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想當英雄,但我不想啊!我只是想好好的過完這輩子,不要傷害任何人而已。」
「阿光……」
「忽然的出現在我生活中、亂七八糟的說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話、每個人身上都有惡意這種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還說我身上也有,我身上才沒有那種東西好不好!」
「對不起……」美由紀忽然道了歉。
她的聲音充滿著歉意,眼神也愧疚的看著秋本光。
秋本光愣了一下,聽見美由紀的聲音讓他一瞬間回神了。
他怎麼把脾氣發在美由紀身上了呢?
「不不!跟妳沒關係,都是七海那個妖怪!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看著美由紀哀傷的垂下頭,露出優美的頸子,秋本光不禁覺得心臟緊縮了一下。美由紀跟自己一樣,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不……要是沒有我們的存在,人間會更快樂、平安吧?」
美由紀遠望著大海,側臉潔白無瑕,咖啡色的頭髮紮成了一束,輕輕的攏在右邊的胸前,蜿蜒成一個弧度。
「才不是那樣呢!」秋本光著急的反駁。「七海說過啊!妳從人心中誕生,妳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如果毫不猶豫地選擇捨棄的話,人類可能就不是人類了!」
秋本光把七海的話思考過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呵……阿光真的好溫柔啊。」
美由紀忽然把頭靠在秋本光的肩膀上。微微的重量讓秋本光的肩膀一沉,他卻動也不敢動。她身上溫暖的香氣鑽入秋本光的鼻翼裡,身上的髮梢拂過秋本光的側臉,帶來像是搔癢般的感覺。
美由紀輕笑著。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喔。畢竟我可是惡念。」美由紀伸出了食指,輕輕搔刮著秋本光的手心,「但不知道為什麼,從你嘴裡說出來,卻讓人感到十分的安慰,你說的這些,我會好好打包帶走的。」
「妳要去哪裡嗎?」
「總是會有分離的一天。」美由紀含著笑容,淡淡的說著。
「這樣說的話也沒錯。但七海說你跟我是戀、戀人般的關係……」
秋本光口吃了起來,那兩個字忽然無法坦然的在美由紀面前說出口。
「真高興阿光這樣想呢!」
美由紀笑得非常欣喜。
「這是七海說的……我、我並沒有這樣認為,但也不是反對的意思,總之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不是說妳不好……」
美由紀又笑了。她拍了拍秋本光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沒關係,我很高興可以成為阿光你的第一個役使。而且我想我知道七海大人為什麼會選擇你了。」
美由紀靠在秋本光的肩膀上,兩個人靠在一起,背影十分親暱,影子長長的延伸在沙灘上,幾乎融在一起。
「為什麼?」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了。」
「合適的意思是?」
「只有阿光才能守護這麼寂寞的我們。」美由紀說出了令人難以理解的話,微微側了一個方向,緊緊的擁抱著秋本光。「如果是阿光的話,一定會守護我們的。」
她仰起頭,逆著光看向秋本光,夕陽映照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藏在迷霧裡,但她的憂傷卻顯而易見的從眼神中流露。
「我……」
「會吧?阿光願意吧?」
「嗯……」秋本光低下了頭,一陣不知名的香氣忽然襲來,勾起了他心底隱隱約約的騷動。他看著美由紀染著水氣的雙眼,魅惑的朝著他眨了眨。
一時之間,秋本光竟然做出了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輕輕的吻住了美由紀的唇瓣。輕輕低喃,「會的,我願意……妳……別哭了……」
美由紀的淚從兩人貼近的臉頰中滑落,濕濕冷冷的,帶著鹹味,落入了沙子裡,一下子就消失無蹤。
秋本光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急切的想安慰美由紀,他只希望美由紀能夠不要再露出難過的模樣,他覆蓋著美由紀柔軟的嘴唇,緩緩的舔舐著對方的舌尖,以及溫熱的口腔。
好甜……
不是汽水也不是果汁,像是極度芬芳的花蜜,甜得令人無法思考。
美由紀的唇瓣跟舌尖都好柔軟,為什麼女生身上的一切都這麼柔嫩呢?她們果然是容易受到傷害的存在,必須要好好的疼愛。
我會永遠疼愛妳的。
秋本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擁抱著美由紀。
美由紀比自己還高一些,但是身體仍然十分纖細,胸前柔軟的地方輕輕的磨蹭著自己,帶來比起溫暖更令人顫慄的感受。
好想要更多……
現在這樣,一點都無法滿足。
體內有一股慾望,不斷地呼喊著想要更多、還要更多。
對方可是貪婪,什麼都不會適可而止,所以想被吸成人乾的話請自便。
咦?
似乎有人對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是誰呢?
「啊─────」秋本光大叫一聲。他猛地推開了美由紀,什麼淚水、憂傷、難過、全都不見了啊!
他驚恐的蹬腿,拚命往後退,在沙灘上拖曳出長長的爬行痕跡。
「妳……妳對我做了什麼?」
他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藉由疼痛來平息下腹奇怪的騷動。
「哎呀。只是一點小魔法呢!」美由紀嘟起嘴唇,笑得有些遺憾。「又被發現了嗎?阿光真是個敏銳的孩子。不能試試看什麼都不要想嗎?」
她魅惑的伸出食指放入唇中舔拭,露出粉色的舌尖,「會很舒服的哦!」
「……不用了謝謝!」秋本光大喊出聲,又更往後爬了幾尺。
「可是姐姐想試試看呢!」美由紀站了起來,雙腿交叉著往前走,她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手指勾上了自己胸前的釦子,逐一解開了白色的鈕扣。
「啊啊啊!救命啊!」秋本光放聲大叫,驚恐的看著步步進逼的美由紀。不知道自己該立刻轉身逃命還是舉起手遮住雙眼!
襯衫裡的黑色蕾絲包覆著巨大的柔嫩,襯出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黑白對比,那一對巨乳還因為地心引力的關係而不斷晃動。
實在太罪惡了……
美由紀筆直地走到他面前,輕輕彎下腰,手心覆蓋在秋本光面前。
「開玩笑的,我們回家吧。閉上眼睛囉!風很大。」
一片黑暗中,秋本光什麼都看不見,只感受到美由紀些微冰冷的手心覆蓋在自己的眼皮上方,還有些少許的香氣充斥在自己的鼻腔。
「……好。」
*
回到家裡的時候,美由紀已經不見了。只有秋本光一個人站在玄關的地方,他脫下鞋子才想起來七海的事情,還是很不想見到七海啊……
但是……他摸著餓到有點發疼的胃,認命的走向了廚房,反正他哪也跑不了,不回家還有學校呢!
還是不要為難自己的胃吧?
要逃走什麼的也要先吃飽才有力氣啊!
但他視死如歸的踏入廚房,卻只看到七海一個人坐在餐桌上,翻著桌上的書。
「呃,我媽呢?」
七海指了指冰箱上的紙條。
秋本光不明所以的走向冰箱,看著上頭一張被磁鐵吸住的便條紙。
「……咦咦咦?」秋本光驚訝地瞪大眼睛。「怎麼忽然跑去北海道了?」
他拿下紙條,認真的讀了一會兒,卻無法從十秒內就可以看完,大概只有三行的留言中看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只知道,應該是家庭主婦的母親忽然跟朋友跑去了北海道參加旅行團。
為什麼會這麼臨時的原因一點都沒提到,只說是為期一周的旅行團,還有今天晚上父親會早點回來,帶他跟七海出去吃飯。
「啊我爸呢?」秋本光抬起頭來,不用看鐘他也知道,現在的天色已經全黑,基本上已經超過晚上七點了。
他想,超過七點還沒到家,應該不叫做早點回來。
「剛剛打電話回來說臨時要應酬。似乎是什麼重要的客戶吧!」
七海聳聳肩,放下手上的書本,看著秋本光。
「什麼……」秋本光搔搔腦門,「怎麼會這麼剛好?」
現在好了。爸媽都以為對方會照顧自己,晚餐到底該怎麼辦呢?秋本光走向餐桌旁的櫃子,翻出了一本電話簿,手指頭一張一張的滑過名片。
「完蛋了……都是搬家前的外送電話。」
秋本光苦惱的看著手上的名片。「看來只能吃披薩了!」
他拿起電話,撥打了連鎖披薩店的電話,報上了地址之後,卻得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回答。
「啊啊啊!真抱歉!先生您所在的區域,目前訂單過多,無法接受您的訂單,真的很抱歉!」
電話裡的店員頻頻道歉。
秋本光的胃也頻頻傳來鳴叫聲。
「知道了。沒關係,謝謝你們。」
秋本光無奈的掛斷電話。正打算拿起電話簿繼續翻找,卻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這股視線令人渾身難受了起來,有種被獅子盯著的感覺。
他緩慢的抬起頭來,「呃?」
「我餓了。」
「這種事情妳跟我說也沒有辦法啊!妳不是神明嗎?不能變出一桌的大餐,不!只要一碗拉麵就可以了。」
「變出來的東西不能吃,吃下去會變成豬。還有我餓了。」
七海蓋上了書本,封面像是宣判著秋本光的死刑一樣寫著《最後的晚餐》。
「……知道了啦!」秋本光無奈的站起來,走向了櫥櫃開始翻找。
記得沒錯的話,這裡應該還有一些應急用的泡麵,相信天神不會這麼殘忍,爸媽都不在家,披薩店也不肯外送,總該給自己幾碗泡麵吧?
喔喔找到了!
千本光撈出兩碗保麗龍裝的泡麵,一碗味增、一碗奶油口味。他揚了揚,「妳要吃什麼口味?」
「隨便。」
秋本光點點頭。那就全部一起下鍋吧!
他把麵跟醬料包全部放進了熱水中,拿了一雙木製長筷子,慢慢地攪拌著,看著水流在鍋中旋轉,麵體也跟著一遍遍的繞圈。
他忽然回頭。
「美由紀去哪裡了?」
「吃飯。」
「她也要吃飯?」
「難道你不用吃飯?」七海奇怪的看了秋本光一眼。
秋本光好幾次都想把七海的腦殼敲破,看看裡頭關於說話的領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話、不、能、好、好、地、說、呢?
秋本光咬牙切齒的想著。
「我的意思是,她又不是人,她吃什麼飯?」
「哦。我說過了吧?她是貪婪,以吃食人類的貪婪為生。」七海動動鼻子。「麵熟了。」
「……我正在撈!」秋本光沒好氣地拿出了兩個碗。「但妳不是說過,我用戀人的關係把她拘束在我身邊,她就不會去吃食別人的貪婪?」
「堵而不疏,無用也。」
「講人類的語言!」秋本光挫敗的大喊。
「她本身就是人類的貪婪,以人類的貪婪為生,你強迫她不進食,最後只會造成難以想像的反彈。你現在的愛,還填補不了她。」
「……為什麼我覺得妳還是在講外星話。」
秋本光煩躁的扒了扒頭髮。遞出了七海的碗筷,「喏,吃吧!」
七海慢條斯理的拿起筷子,姿勢優雅,幾乎挑不出錯來。但她下筷子的速度極快,一碗麵很快地就只剩下湯了。
她放下了筷子,看著秋本光。
……
秋本光認命地把自己的碗推了過去,沒想到七海這隻妖怪還是隻暴食怪!
「我的先給妳吧,我再去煮。」
「謝謝。」
「那個……」
「嗯?」
七海在麵條與湯之間,給了秋本光一個眼神的空檔。
「妳所說的事情,以前並沒有發生過吧?什麼整個城市的人都互相吃食殆盡,或者是惡念作亂之類的,沒聽過吧?從來也沒聽人家說過啊!」
「沒聽過不代表沒有發生。」
七海簡潔的回答他。
「我還是懷疑妳在騙我。妳看看,這個世界這麼大,妳說過的吧?每個人身上都有細微的惡念,那為什麼到現在惡念還沒有闖出大禍呢?」
「看得見的人與看不見的人之間有著巨大的分野。」七海把碗往前一推,她吃完了,「所以就算記載下來的話,也不會讓一般人看見。再說,有很多人在努力著。」
「跟我一樣的人嗎?」秋本光好奇的問著。
像他一樣,被奇怪的妖怪指定,跟惡念成為戀人般的關係,其他人對於這種遭遇會是怎麼想的呢?
成為主角大概是令人高興的吧?可惜自己絲毫不覺得愉快。
「一樣?能夠看見惡念的人,不一定都是神明指定的使者,從古代的時候傳承到現在,已經有很多的流派了,再說就算是神明,要對惡念作什麼程度的處置,本身也有巨大的分歧。你跟這些人都會被稱為除念師,但要說你跟他們一樣,卻也有著不一樣的地方。」
或許是厭煩秋本光的問題了,七海一鼓作氣的說完。
「一樣卻也不一樣……」
秋本光思索著七海說的話。忽然他腦中的想法一閃,讓他脫口而出。
「最大的差別在哪裡呢?」
七海站了起來,似乎吃飽了。她靠攏了椅子,站在椅背後方。
「殺了惡念或者不殺惡念的差別。」
*
「有人要殺妳嗎?」
秋本光看著推門進來的美由紀,忽然開口問了這句話。
他坐在黑夜裡的玄關地板上,抱著自己的枕頭,身上穿著睡衣,披了一件外套,他在等美由紀回來。
美由紀似乎有些驚訝。她攏了攏有些凌亂的髮絲。
「怎麼忽然問這個?」
她也坐了下來,脫掉高跟鞋,在秋本光面前慢慢的揉著自己的腳掌。
秋本光不自在的別開臉。
「今天七海說的。她說世界上有很多的除念師,有一些會想殺掉你們。」
「哦……」美由紀點點頭,毫不避諱身邊的秋本光,她把手伸進了窄裙的下襬,俐落地脫下了黑色的絲襪。
「如果碰上了那一類的除念師,的確會被殺掉。」美由紀伸了伸懶腰。發出了悅耳的呻吟聲。「而且雖然不常見,但是除念師彼此之間也是會有搶奪役使的行為,被搶走的話,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美由紀的聲音很平靜,似乎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幹嘛要搶奪別人的役使啊!」
秋本光忍不住生起氣來。
「呵。」美由紀笑著抹掉了眼皮上的眼影。「沒事的。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被抓到,而且說起來我也不是特別強大的惡念,不會有除念師特地來捕捉我。」
「不。」秋本光忽然搖頭,似乎下定了決心。
「妳以後要出去的話,我陪妳一起去。」
「啊?」美由紀張大了嘴巴,難得露出這麼傻氣的神情。「跟我一起出去嗎?阿光知道我要去哪裡嗎?是你不會喜歡的地方哦!」
秋本光沉重的點頭。「哪裡都沒關係。」
「你……」美由紀抿了抿嘴唇,忽然用力的抱住了秋本光。「阿光真的好可愛。有這樣的戀人真是太好了!」
「……戀人什麼的我沒有這種自覺……我只是不想妳忽然死掉而已!」
秋本光微弱的抗議聲消失在美由紀的頸間。
美由紀用力的抱著他,像是下一秒自己就會消失了那樣,她的聲音從秋本光的肩膀傳出來,悶悶的帶著鼻音。「好喜歡阿光喔……」
「呃,謝謝?」秋本光渾身僵硬,深怕今天傍晚的事情再度重演。
美由紀聽見秋本光的道謝,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輕輕起身,「不過下次不用再出來等我了,我在這。」
她的食指摩娑著秋本光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
「妳在這裡面?」
秋本光有些迷惑,他下意識地順著美由紀的目光往下看,手上的指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閃閃發亮了。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指環似乎隱約地旋轉著?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指環卻好端端地停留在自己的指間。
「嗯。」美由紀愉快的點頭。「除了進食的時候以外,其餘的時間都在這裡哦!我可以聽見阿光說什麼、看見阿光在哪裡,所以找我的話,只要跟我說話就好了。」
美由紀笑得十分甜美。
秋本光的臉卻瞬間慘白。
「……等一下,妳是說任何時候都聽得見、看得見嗎?」
「嗯。」美由紀眨了眨眼,輕輕彎腰向前。「阿光的喜好蠻特別的呢──女王與鞭子還有高跟鞋,我也可以哦!」
「啊啊啊啊啊啊!」秋本光大叫著逃上了閣樓。「神啊!這種生活不如讓我死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慘叫聲迴盪在深夜的家裡,久久沒有散去,驚起了附近的野鳥,一群黑色的烏鴉直衝入天際,掉下幾根黑色的羽毛,飄散在空氣中,轉眼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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