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正哥的女人

薇茵坐在車子裡，凝望玻璃外面如注般滑下的水流。

當東生告知風正出了事，她想都沒想，只叮囑了保姆照看好颸兒，就跟著出了門。

長髮披散在腦後，上衣是半袖家居服，下面是家居直筒長褲，腳上還穿著拖鞋。

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風正給買的。

他說，衣服鞋子一定要穿著舒服，否則款式再漂亮也只是流於表面。

他還說，她穿什麼都好看，尤其淡粉色系，會把她變成一朵清新的小雛菊。

原本她是最喜歡白色的，連帶著也喜歡月白、米白、牙白等比較接近的顏色。

穿了他送的淡粉色系，心情倒是明快了一些，也就不排斥粉色了。

送她拖鞋的時候，他單膝跪在她面前，親手給她換上帶著狗狗圖案的布拖。

「你啊，手腳冰涼，大夫說這是體內有寒氣，以後只能穿布拖。」端詳著鞋子，滿意地點頭。

「為什麼是狗狗圖案啊？」她覺得鞋面上的狗狗太醜了，而且兩隻還不一樣。

他一臉鄭重，「因為我屬狗啊！喏，左腳的拉布拉多是陪你玩的，右腳的德牧是保護你的。」

暖進肺腑的貼心之語。

而此刻，薇茵腳上的布拖在上車前被雨水浸溼了。

時值夏季，氣溫不低，她卻覺得有一股寒氣從溼鞋子裡冒出，通過她的雙足，侵襲了整個身體。

車子開出去沒多遠，身體就開始打哆嗦，不得不抱緊雙臂取暖。

坐在身側的東生見狀，拿出一件男式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這是正哥的衣服。」解釋了一句，沒多言語。

就算東生不說，薇茵也知道外套是風正的，——披衣的一瞬間，她聞到了風正的味道。

許是衣裳溫暖了她的身體，又或者他的味道無形之中溫暖了她的心，身體漸漸不抖了。

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詢問他究竟怎麼了！

現在唯一的期盼就是他還活著，只要他活著！

車子開到市醫院，東生先下的車。

薇茵下車時，他擎著一把大傘為她遮雨，他自己則整個人都淋在大雨裡。

進了醫院大樓，上了專用電梯，薇茵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那個地方」通常在醫院一隅的平房或者是地下一層，既然電梯顯示是上樓，這就說明他還活著。

電梯在十六層停下，東生先出電梯，薇茵隨後走了出來。

出電梯的那一刻，她有一種錯覺，彷彿眼前根本就不是醫院的走廊。

——走廊兩邊很有秩序地站滿了人，作為從醫者，她還沒有見過哪家醫院的走廊裡逗留了這麼多人。

見她出來，原本就很安靜的走廊更加靜謐，幾乎所有人都盯著她看。

東生躬身對她做出「請」的手勢。

薇茵微微頷首致意，走向他手指的方向。

「大嫂！」離得最近的人忽然低喚一聲。

她沒有停步，目視前方，繼續前行。

「大嫂！」次近的人招呼道。

「大嫂！」

「大嫂！」

……

隨著她往前挪步，即將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都低聲叫她。

走廊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大嫂」，但無一例外聲音都很低。

在隊伍的盡頭，也就是ICU門口，興亮迎候著她。

「大嫂！」右手捉左腕，置於身前，微踮腳跟點頭致意。

薇茵深吸一口氣，「現在是什麼狀況？」

興亮正要回復，一個護士從隔壁病房內走了出來。

「這裡是醫院，你們搞得跟社團聚會一樣，會影響病人休息的！」胖胖的護士冷著臉子說道。

薇茵扭頭看了東生一眼，「讓大家先回去吧。」

東生抬高聲音，把她的話對眾人重複了一遍。

只有幾個人原地動了動步子，並沒有人真走。

東生面帶怒色，準備衝過去拿最近的人開刀，但被薇茵給拉住了。

她上前兩步，面向所有守候的人。

「大家放心，正哥不會有事。請各位回去等消息，好嗎？」強令自己鎮定，必須為風正壓住陣腳。

所有人面面相覷，似乎在尋找主心骨。

「既然大嫂這麼說，我們就回去等吧！」站在隊伍最末端、剛剛帶頭喊「大嫂」的年輕人提議道。

他說話似乎還算有點分量，馬上就有人附和。

「大嫂，我們回去等著了。」那人打了個招呼，率先離開。

隨後，其他人等也呼呼啦啦下樓。

走廊裡最後只剩下薇茵、東生和興亮。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女子的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徘徊。

兩人對視一眼，東生緩聲開口。

「嫂子，正哥今天獨自駕車出門，結果在寒城到陽城的路上出了車禍。」

「車禍？怎麼會出車禍？」驀然想到外面的天氣，不禁攥緊了家居服前襟兒，「傷勢嚴重嗎？」

興亮看了她一眼，低頭，「大夫說……」

「說什麼？」薇茵焦急地問道。

向來辦事雷厲風行的兩個男人，此刻卻吞吞吐吐，可見傷勢一定不輕。

「嫂子，你要有個思想準備……」東生垂首說道。

「我去見主治醫生！」薇茵不再跟他們廢話，轉身前往醫生辦公室。

東生和興亮急忙跟上前去。

半個小時後，薇茵從醫生辦公室走了出來。

沒幾步，就跌坐在了走廊的休息椅上。

「大嫂……」東生囁嚅著，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薇茵怔忡地望著前方，表情麻木。

兩個男人蹲在她面前，關切地看著，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去，跟醫生商量，我要進去看他！」好半天，她倏然開口道。

興亮衝東生點下頭，快步去找醫生。

東生還蹲在薇茵面前，「大嫂……」

薇茵搖搖頭，「有什麼話先放著，一切等我見過他之後再說。」

「好。」東生抿緊了嘴巴。

大嫂的反應令他多多少少有了那麼半分的把握。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她這樣遇事鎮定。

她，果然配得起「大嫂」的名號。

四十分鐘後，做了完備防護措施的薇茵被帶進了ICU。

「病人生命體徵剛剛穩定，所以只能讓你探視二十分鐘。切記，不要取下你的防護設施，不要觸碰病人，不要大聲喧譁，不要言辭激動。總之，儘可能安靜一點。」交代完，護士離開了。

薇茵緩緩走向病床，望著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男人，瞬間淚崩。

默默哭泣了半分鐘，她逼自己止住眼淚，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風正，我來看你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異常。

她知道，他現在是有微弱意識的，——哪怕，醫生說他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風正……」喃聲喚著，眼淚卻忍不住落下來。

剛到醫院的時候，她只盼他能活著，哪怕缺胳膊少腿，她也能接受。

甚至，她還想著，如果他真的殘廢了，她就義無反顧地嫁給他。

下半輩子，她跟他帶著孩子一起好好生活。

至於報仇的事兒，就交給老天吧，相信惡人自有惡報。

可是，醫生告訴她，風正因為車禍導致了缺氧缺血性昏迷，變成了植物人。

這就意味著，即便護理得當，他也很有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輩子。

畢竟，那些昏迷多年的植物人忽然醒來的病例只是少數。

「風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心想要報仇，結果卻把你給害了……」淚如雨下，她輕聲說道。

即便東生他們沒有細說，她也能想到，他去寒城是為了幫她查找真凶。

沒想到，卻在回來的路上遭此橫禍。

哭得難以自已，薇茵垂眸以對，不期然卻看見了腳上的拖鞋。

凝神片刻，再抬頭時已經止住了眼淚，黝黑的眸子裡有了幾分清冷。

咬了咬嘴脣，心中篤定了一個信念。

隨後，她緩緩彎下腰，在他耳畔輕聲唸叨，「風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你放心，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等你醒過來跟我舉行婚禮。」

說罷，站直身子，衝著昏迷中的人兒嫣然一笑，轉身出門。

門外，東生和興亮雙雙臉色凝重地在等候。

「大嫂，眼下有個比較重要的事情必須得跟你交代。」見薇茵出門，東生上前說道。

薇茵睨了他一眼，「什麼事？」

東生從口袋裡掏出個盒子，遞給她，「這是幾天前正哥讓我代為保管的。他說，萬一他出了什麼意外，就把東西交給你。」

薇茵接過盒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枚碩大的白金指環。

指環正面兩公分見方的底託上，鑲嵌著數十顆「鴿血紅」，形成一個規整的「正」字。

很明顯，這是一枚奢貴的男款指環。

她看向東生，目光裡有不解和探詢。

「大嫂，這是我們和正盟的盟主信物，擁有它的人就有權力命令盟內任何人為其所用。」興亮在一側加以說明。

薇茵還是沒明白，風正為何要把這戒指交給她。

「大嫂，正哥的意思是，一旦他出事，你就是和正盟的新盟主。從今後，我盟一千零四十九名弟兄就靠你吃飯、歸你領導了！」東生解釋道。

見薇茵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興亮又追加了一句。

「大嫂，你是正哥的女人，就算再有難處，好歹也得撐到他醒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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