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孤苦無依

薇茵回房看了眼颸兒，小傢伙睡得很香。

掖好薄被，她又返身去了風正房間。

推開門，卻見他闔著眼眸。

猶豫了一下，她上前幫他蓋上被子。

轉身正要離開，手腕卻被牢牢地抓住了。

「薇茵，別走。」他啞著嗓音說道。

她回頭看著他，「要麼你先好好休息，咱們明天再聊。」

「不。如果你不說，今晚我會失眠。」目光回望著，輕扯她的腕子，「來，坐上來。」

他還想聞她的體香，止疼，暖心，慰性。

然，她卻輕輕擺脫了他的手，去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邊，坐下。

他有點失望，還好屋子裡的燈光不是太強烈，掩藏了眼底的黯淡。

「薇茵，無論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這話在他看來跟情話無異。

她莞爾一笑，「跟你說說話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許能緩解疼痛。如果能忍受得了，不建議你吃止痛藥，會影響癒合。」

「好，那你就多說會兒。」往她身邊挪了挪，扯得傷口有點痛，但，眉頭都沒皺一下。

薇茵垂下眼簾，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我們魚家算是醫學世家。從天祖父起，家裡最初是開醫館為生，到我父親時，趕上好政策，他就用祖上留下來的資本開了一傢俬營醫院，也就是當年在寒城名極一時的臣德醫院。」

聽到醫院的名字，風正臉色微變，眉頭緊跟著擰起。

薇茵並未注意到他的表情，顧自往下說。

「父親是一位有醫德的大夫，加上曾經留過學，在醫院管理上借鑑了國外的先進經驗，院內又聘請了諸多名醫，甚至還跟國外的專家有所交流，因此，臣德的口碑在寒城還不錯，患者甚至比公立醫院還多。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在我十六歲那年，忽然有一天，父親從醫院的二十層樓頂墜下去摔死了……」太平間那個悲痛淒涼的畫面出現在眼前，眼淚又止不住落下。

風正緊緊抿著嘴脣，猶豫著，把大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薇茵勉強露出微笑，抽回手掌，抹掉臉上的淚珠，「放心，我沒事。這是我心裡的痛點，每次提起甚或想起，都要流淚。剋制不住，也不想剋制。」

「你父親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如果可以，多麼想接替她的父親，成為這世上最愛她的男人。

「爸爸確實很愛我，他在墜樓的時候，手裡還握著我很想買到的香檳色髮夾。」又抹了把眼淚，抽著鼻子，「他就那麼走了，扔下孤苦無依的我。」

風正沒搭話，繼續聽下去。

「爸爸過世之後，醫院就被母親和她的男人給變賣了！」眸子裡的淚瞬間乾涸，滿滿的仇恨溢了出來，「那個女人，不止背叛自己的丈夫，還夥同姘夫一起，賣掉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什麼意思？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風正凝著聲音問道。

薇茵闔上了美眸，痛苦地捂住整張臉，聲音跟著變了形，「他們用我換取了一張金額為五十萬的現金支票。」

風正只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扎透，接踵而來的是想要擁她入懷的強烈衝動。

「薇茵……」喃叫著她的名字，用力攥拳，把憤怒和憐惜一併壓下。

「喝了那女人遞過來的牛奶，我就沒了意識。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看到的也只是那個男人的背影……」跟這件事相比，母親對親情的背叛更叫她寒心。

「薇茵，這不是你的錯，是你母親，還有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男人！」他終於有一點點明白她為什麼要拒絕他了。

薇茵舒了口氣，平復一下情緒，「幸而我父親祕密為我準備了一筆留學基金，出了那件事之後，我就去了德國留學。大學醫科畢了業，在德國做了一年專職醫生，我決定回國。想著，找個薪資高點的工作，想辦法把臣德的舊樓給贖回來，然後再一點點把醫院重新辦起來，這畢竟是父親的夙願。」

風正不語，認真聽著。

「應聘成功，我成了池氏集團掌舵人池禹森的私人醫生。」薇茵的心臟不可遏止地疼了起來，深呼吸幾次，繼續往下說，「一次陰差陽錯之下，他……對我……」

風正騰然坐起，顧不得身上的傷，一把將她摟在懷中。

「你的傷……」她輕輕推著他，拖著鼻音，口吻焦急，「傷口會崩開的，快躺好……」

他自巋然不動，緊緊地擁抱她，「我的傷，跟你的痛相比，不值一提。」

薇茵一怔，淚水像斷線的珠子，噼裡啪啦砸在了他的肩頭。

「難道就因為這些事情，你才不願意接受我？」他趁熱打鐵追問道。

她搖搖頭，「不止這些。我無端被暴打失憶，又被池禹森瞞騙了身份，結果有了颸兒。風正，我心裡過不去這一道道坎兒，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

「薇茵！」他把她拉出懷抱，深眸對視，「你已經吃了那麼多苦，讓我來給你幸福吧！我們一起好好撫養颸兒，我也有能力贖回臣德的舊址，更有能力把臣德重新開起來……」

薇茵拼命搖頭，淚雨紛紛，「不，風正，我自卑，真的自卑，現在我只想憑著自己的能力把孩子養大，至於感情，我不奢望，真的不……唔……」

沒說完，嘴巴就被他結實地吻住。

這一吻暖得像四月裡的春風，卻令她的眼淚更加洶湧。

淚水流進他們的嘴裡，風正的心痛得要命，把她抱得更緊，吻得也更深了。

幾乎窒息的時候，他才放開了她。

額頭抵在她的頭上，用指肚擦拭著她的眼淚。

「薇茵，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過去，我只要你的現在和將來，明白嗎？」嗓音低沉，胸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她還是拼命搖頭，往後仰著身子，掙脫了他的雙手，「不，風正！求求你，別逼我！」

一低頭，卻看見他身上的白紗布有好幾個地方都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天，傷口！」略帶懊惱地說完，她起身飛奔出房間。

風正怔怔地呆坐著，直到薇茵提著急救箱回來，這才稍稍回神兒。

「薇茵，我不勉強你馬上接受我，我會給你時間慢慢考慮。在此期間，我願幫你實現重開醫院的願望……」想來只有為她做些什麼，他才可能好過一點。

「不，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小心翼翼處理著崩開的傷口，一口回絕他的好意。

風正實在忍不住，沉聲問了一句，「難道你也要靠自己能力來查明你父親的真正死因嗎？」

薇茵停下手頭的動作，抬頭看著他，「什麼意思？父親的真正死因？」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父親真的是跳樓自殺，那他為什麼要自殺？」眯起眼睛問道。

「聽那個女人說是因為揹負了鉅額債務……」話才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事有蹊蹺。

這麼多年，她一直悲傷於父親的離世和自己的命運多舛，卻並未深究父親墜樓的原因。

當年警察調查後得出的結論就是自殺，她對此從未有過懷疑。

「薇茵，你現在好好回想一下，以你對你父親的瞭解，他會選擇自殺嗎？」循循善誘問道。

想了想，薇茵搖頭否定，「父親是個特別珍愛生命的人，就算遇到了困難，他也會積極面對，不太可能用結束生命這種方式來逃避……」

沒說完，狐疑的眼神對上了風正諱莫如深的目光。

「你不是說，他墜樓的時候手裡還捏著你喜歡的髮夾嗎？可見，他對你是多麼的寵愛。就衝這一點，他就不可能把尚未成年的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世上。」他繼續理性分析著。

薇茵的呼吸急促起來，「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殺害的？」

眼看她如此激動，風正趕緊把她摟在懷中，「一切都只是猜測，彆著急，好嗎？我答應你，明天就找人調查此事，好不好？」

這次，薇茵沒有一口回絕。

她離開他的懷抱，迎上殷切的目光，「風正，我不能為了讓你幫我而跟你在一起，那樣對你不公平！」

男人聽了，苦笑著搖頭，「傻瓜，我為你做任何事都是不求回報的。同樣的，如果你因為感動而想要嫁給我，即便再愛你，我也不會要你。幫你是一回事，娶你是另外一回事，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風正……」面對這樣一個痴情的男人，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低頭繼續為他處理傷口。

「薇茵，我願盡我所能平復你內心所有的傷痛。總有一天，你會走出過去的陰霾，接受我，讓我成為你的伴侶。」望著她的發頂，他深情地說道。

薇茵不敢抬頭看，她怕自己會淪陷，怕得要命。

見她如此逃避，風正的眼瞳又黯淡下來。

「薇茵，我想，應該讓你知道我的過去。這樣一來，你就不會有那傻傻的自卑心理了。」語氣晦澀，神情落寞，「然後你可能會覺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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