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放她一條生路吧
方齊雲爬到銀杏樹下,看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背影,就癱坐在他眼前不遠的地方。
從亂糟糟的捲髮和健碩的身形來判斷,應該是森少。
「森少……」他輕輕叫了一聲,繼續往前爬著。
「別過來!」森少忽然開口阻止。
他趕緊停下。
心裡稍有安慰,從森少說話的狀態,可以看出已經恢復了正常。
驀地,方齊雲又看見了一隻沾著泥土漬的細嫩腳踝,從森少身側露了出來。
他知道那一定是薇茵的腳,那麼躺在地上,是不是已經遭遇不測……
就在他胡亂猜想的時候,森少再度發話。
「把你身上的外套脫下來……」
方齊雲稍事一愣,馬上掙扎著坐起,脫掉滿是血跡和汙漬的外套。
「扔過來!」森少繼續命令道。
他繼續照做。
就見森少扭頭拾起地上的衣服,抖開,彎腰擺弄了一陣。
「森少,魚小姐她……」試探著問出口,卻被森少的舉動給驚住了。
只見身材魁梧的森少雙膝跪地支起身子,抱起明顯已經沒有意識的女子,踉蹌著,走上了石板路。
方齊雲看到薇茵臉色煞白,雙目緊閉,安靜地躺在森少懷裡。
她的上身裹著他的血汙外套,下面裹著森少的破損外衣。
兩件又髒又破的衣裳只能裹住身體大部分,她的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好像一點溫度都沒有,冷冰冰的。
難道昨夜森少在暴怒之下殺死了薇茵嗎?
方齊雲的心臟幾乎要裂開了。
好想跟上去看看薇茵究竟還有沒有救,可是他根本站不起來。
森少沒有管他,顧自抱著女子離去。
方齊雲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埋怨自己的無能。
一個弱女子,為了搭救他的性命,竟然犧牲了自己。
不行,他得跟回去!
這麼想著,俯下身子,準備掉轉方向往前院爬。
然,無意間卻瞥見了一個令他更加揪心的細節。
前方不遠處的落葉枯枝上,有一個人形的凹陷。
在凹陷的上半部分,枯枝和落葉都被染紅了。
一看那紅色就是血跡。
血跡並不是新鮮的,已經乾涸,所以那塊地方是暗紅色的。
而最扎心的,是四處都散落著薇茵的衣服碎片。
他的眼前出現了她被神志不清的森少肆意折磨的畫面,頓時覺得胸更痛、氣更短,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分不清是心臟更疼還是心理更疼,他已經顧不了自己的傷勢,豁出全身力氣,向前院爬去。
路上,迎面趕來了兩個傭人,輪流把他背到了主樓。
傭人們是想把他送回房間等醫生的,但他堅持要去薇茵的房間。
他們把他背了過去,敲門,無人應答。
一個傭人嘗試著推開了房門,裡面空無一人。
他又看向隔壁房間,只見門板虛掩著,心裡便有了數。
隨後,吩咐一個身體健壯的傭人揹他回房,讓另外一個馬上去把老李叫到他的房間。
老李是池宅的園丁,為人忠厚,但有一個很實用的強項,那就是深諳正骨之道。
到底是行家裡手,老李查看過傷情,幾下就把骨頭復位。
「方管家,您這腿傷得不輕啊!千萬要臥床休息幾天,否則很有可能再傷到,如果變成習慣性脫臼就糟了!」老李叮囑道。
方齊雲頻頻點頭,然後遣走了幾個傭人。
他們沒有問他為什麼渾身是傷,這是池宅對傭人的不成文規定,——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
來不及換一身兒乾淨衣裳,方齊雲嘗試著下了床。
雖然腳踝還很疼,但好歹能夠受力,就一瘸一拐地去了森少的房間。
果然,女子靜靜地躺在森少的床上,臉色慘白。
森少則隨便裹了件浴袍蔽體,呆呆地坐在床邊痴望著。
「森少……」方齊雲輕喚一聲。
「我給馮老打了電話,他很快就到。」森少的聲音十分疲憊。
這話的意思,是女子還活著,——管家心裡稍微好過了點。
「你的腿還傷著,坐吧!」滿滿的歉意在裡面。
「無礙的,老李已經給我復位了。」堅持站在床邊,用沒受傷的腿支撐著全身的重量。
森少抬頭看向他,「我應該聽你的勸,不該去木屋!」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想的……」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只能這麼說。
「幸好,她還活著!」說罷,森少垂下頭,痛苦地把十指插到頭髮裡。
方管家沒法兒再勸,因為無人能對森少的痛苦心境感同身受。
好在,馮老很快就趕來了。
雖然女子狀態極差,醫術精湛的老人家仍然一如既往地沉穩以對。
但,把脈之後,眉頭還是蹙了起來。
「森少,記得老朽不久前跟你說過,這位姑娘的身體底子太薄了,如果不加以調養,會出大問題。」頓了頓,「可是,光憑調養也不行,得保證身心愉悅。姑娘這是經歷了多大的浩劫,才會變成這副活死人的模樣啊……」
一段話,說得兩個男人啞口無言。
霎那間,馮老恍然大悟,欲言又止,「森少,昨天……,是不是你的病……」
森少點點頭。
「我不是教給你們處置辦法了嗎?雖然太過中庸,但好在不會傷己也不會傷人啊!」顯然,老人家有點急了。
「馮老,事情已經這樣了,您看看要怎麼醫治魚小姐吧!」方管家適時插嘴。
馮老平復了情緒,想了想,「中醫藥力雖穩,但藥效難免來得慢。姑娘外傷不輕,先用西醫針劑消炎治療吧!等皮肉的傷都好利落了,再想辦法調養內在。」
「好,就按照您的辦法來。」方管家代替森少答應道。
隨即,馮老打了個電話,很快,他的徒弟拿著西醫藥劑趕來,為女子做試敏、注射靜脈點滴。
「是不是打了針,人很快就能醒了?」方管家難掩急迫心情。
馮老搖頭,「你們得做好思想準備,她可能還得昏迷個一兩天。」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沒等發問,馮老繼續往下說。
「另外,從脈相上看,她的咽喉出了問題,可能會影響到語言功能……」
「怎麼會傷了喉嚨呢?」方管家急切地發問,目光卻瞄向了森少。
森少思索片刻,「危急關頭,拼命叫喊是本能……」
「應該是這麼回事。」馮老嘆了口氣,「不過,你們大可以放心。就算是聲帶毀了,也有辦法醫治,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好,知道了。」森少死死地盯著奄奄一息的女子,目光呆滯。
馮老看了看方管家,吩咐徒弟為其處理身上的傷處。
隨即,他又詢問森少是否受了傷。
男人搖搖頭,苦笑著,「我怎麼可能受傷?向來只有我傷人的份兒!」
「沒有就好。」老人家似乎心存安慰,至少,能對池老爺子有所交代。
稍後,方管家的傷口處理完畢。
「眼下能做的也就這些。」馮老站起,望著床上躺著的可憐人兒,「身上的外傷好治,心理的病痛難醫啊!森少,老朽勸你一句,如果不想她死,就讓她離開你。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看得出來,這是個謙遜有禮的好姑娘。唉,放她一條生路吧!」
說完,不待森少有所迴應,就帶著徒弟離開了。
兩個男人守在床邊,沉默不語。
輸完液,森少吩咐方管家回房去休息。
「我不累,再陪你一會吧!」雖然一直站著,方齊雲卻顧不了自己的傷痛。
「回去吧!她渾身血汙,我得給她擦身、上藥。」說著,搖搖晃晃站起。
方管家有點發愣,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跛著腿走了出去。
就在當天下午,森少來了他的房間。
「還沒醒嗎?」這是方齊雲的第一句話。
森少搖搖頭,「馮老不是說過了嗎?沒那麼快。」
明知是這麼回事,還是有點失望。
「齊雲,有幾件事要你做。」森少的臉色十分凝重。
「好。」沒有多餘的話。
森少低下頭,摸著腕上落下的新疤,「給我定一張明天早上去法蘭克福的機票。另外,你先留在這裡照顧她,等她好了之後,讓她離開池宅。」
「森少……」方齊雲不知道說什麼好。
森少又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這是兩百萬,一併給她。」
「真的讓她走嗎?」有點不太確定。
要知道,為了能讓女子留在身邊,森少做了很多事情。
「馮老說得對,放她一條生路吧!」明明是無奈之舉,眼中卻沒有悲傷,只有黯然。
「好,我會照辦!」其實方齊雲也希望她離危險遠遠的,去過全新的生活。
就這樣,第二天一早,森少孤身一人去了德國。
他走後,方齊雲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在女子床邊。
直到她終於醒了過來。
撕碎支票,女子的憤怒情緒爆發出來,隨後,整個人特別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方齊雲靜靜地坐在床邊陪伴著,等到輸完液、拔了針,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躡手躡腳出了房間。
現在,他必須要做一件事,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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