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蝕心的恐懼,徹骨的涼
薇茵奮力甩出的椅子並未砸傷森少的腿,卻一下惹惱了他。
他放棄了對方管家的進攻,轉而前來攻擊她。
方管家聲嘶力竭地對她喊著「快跑」,這兩個字一下警醒了薇茵。
是得跑,但不能跑得太快,她得把森少引走,至少,離開木屋,給方管家自救的機會。
這麼想著,她沒有急於立即逃跑,而是等到男人離她只有兩臂遠的時候,才尖叫著奪門而出。
她得喊,必須大聲喊,這樣能令森少更加狂躁,從而緊追不捨。
果然,他也跟著衝出了木屋。
她循著通往前院的石板小路,邊跑邊回頭,看他離她有多遠的距離。
不能太近,會被他抓到,不敢想象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也不能太遠,他會失掉繼續追逐的耐心。
她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跑在前頭,心裡的希望也越來越大。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他的智商。
當她繞過一個小彎道準備放慢速度稍微喘一喘的時候,他卻如天神下凡一般,倏然出現在了她的前面。
沒錯,是前面,——原來他沒有跟向彎道追趕,而是從林子裡直接穿到了她的前面,正面截住了她。
「森少……」喃喃著,她開始往後退。
去前院的路被他堵死了,她只能往回走。
可是,即便返身奔逃,她也不能回木屋。
那扇本就不結實的門已經被她給踢壞了,根本防不住暴狂的男人。
何況身受重傷的方管家還在那裡,不能再讓他身處險地。
唯一的法子,就是她鑽到林子裡去,跟森少捉迷藏,既讓他感覺她就在身邊,又不能讓他逮到,這樣才能保證方管家的安全。
或許,拖到天亮,森少就會恢復正常,——上次不就是天亮之後他又冷著一張臉讓她十五分鐘後到大門口見她嗎!
此時此刻,薇茵寧可這男人犯了冷言冷語的「跋扈病」,就算他把她罵得狗血淋頭,也遠遠好過現在這個樣子。
打定主意,她慢慢向後退著,動作幅度很小,儘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
昏黃的燈光照在森少臉上,他的五官看起來沒有剛才那般猙獰。
但,眼瞳裡的那抹藍還沒有散去,透著詭異。
薇茵看上去是與他對視的,可餘光已經將周圍的環境掃了個大概。
就在他低嘯著準備走上前的時候,她瞅準機會,脫兔般往左邊的兩棵樹中間跑去。
他一愣,緊跟著怒吼一聲,拔腿就追。
林間,風在耳旁「嗖嗖」刮過,薇茵甚至聽見了風聲中裹挾著森少的低吼與咆哮。
隨著越來越深入樹林,庭院燈的光線漸漸照不到前路,她只能放慢了速度,摸索著前行。
然而,帶著魔性的森少在黑暗中承繼了野獸的特質,除了視力超好之外,嗅覺也是非常靈敏。
他憑著對氣味的捕捉,緊跟她的腳步,兩人始終保持五六米遠的距離。
林子太大了,他們跑了這麼久,也沒有看到邊緣。
當意識到可能迷了路,薇茵額頭上的汗珠瞬間變涼。
如果這麼漫無目的地狂跑大半個晚上,即使不被他抓到,她也會累死,結果沒有什麼分別。
不行,得繞個圈兒往回跑。
只要能跑到那條路上,就可以跑回前院去求救。
這麼想著,憑著直覺,她儘可能跑出弧線來。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遠遠的前方能夠看到微弱的燈光,終於跑對了方向。
這回,她不打算再吊著距離了,卯足力氣,加快步伐。
可是,越著急越出錯,眼看就要跑到小路上的時候,腳下絆著了一根枯藤,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撲倒在地。
摔得特別疼,她甚至感覺到膝蓋處有粘稠的鮮血滲了出來,染溼了褲子。
狠狠地咬住嘴脣,忍著疼,硬生生把痛呼給嚥了下去。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她沒有看到後方有追上來的身影,不禁稍微鬆了口氣,窸窣著爬起。
然而,就在她準備繼續往燈光處跑的時候,眼前的光線卻被遮住了。
身前兩米遠的地方,一個巨大的黑影矗立著。
她驚悚地捂住了嘴巴,下意識轉身就逃。
然,只走了一步,後背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身子忽然輕得像紙片,在空中飄起,然後又像一塊冰冷的石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次,她抑制不住悶哼出聲。
按照自己的從醫經驗來判斷,雖然骨骼沒有骨折,但體表應該有多處的軟組織挫傷。
這都有賴於身下的泥土地和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枯樹葉,若是摔在硬路面上,骨傷是避免不了的。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繼續逃跑。
可身子剛剛弓起,還沒起身,就被重壓在地。
隨之而來的,還有耳畔山呼海嘯的喘氣聲。
森少低嘯著,口中噴出的熱氣灼燙著她的頭皮,這高溫卻並不能溫暖秋夜的涼意。
直抵心臟的恐懼襲來,薇茵像打擺子一樣,渾身發抖。
她狠狠地咬著嘴脣,任鮮血直流,為的就是用疼痛來逼迫自己鎮靜。
不可以,不能放棄,不能讓他像要屠戮方管家那樣把她殺死,必須搏一搏。
「森少,你不能這麼對我!」沒有大喊大叫,她用了最平常的聲調和音量。
他似乎怔了一下,很短暫的一個停滯,然後,大手一把抓住了她腦後的長髮,把她的頭拎著抬起。
本來摔了一下已經渾身疼痛,現在又擺著一個頭部仰起的動作,加上頭皮傳來的劇痛,薇茵慘叫了一聲。
這聲音似乎刺激到了男人的意識,他忽然鬆開了她的頭髮,仰天長嘯。
薇茵的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臉頰被一根樹枝劃得生疼。
「森少,放過我,求你,不要殺我……」顧不上脣邊貼著枯葉和泥土,她喃喃地哀求著,希望他心底那潛藏的人性能夠冒出來。
驀地,她感覺身上的重量沒有了。
正要欣喜於他的狀況有所改善,下一秒,他就暴戾地把她掀了過來。
就這麼個翻身的動作,薇茵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已經散了,只是被皮肉包裹著而已。
「森少,我知道你心裡什麼都明白,就是身體不受控制,對不對?」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她嘗試跟他溝通。
昏暗的光線下,他跪在地上,腦袋懸在她的頭部上方,低頭探視著。
「森少,我們回去吧,回前院……」繼續試圖勸說著,就算沒用也要說,總得努力試試,不可以坐以待斃。
薇茵期盼著森少的魔性在達到一個癲狂的狀態之後就開始下滑,這樣的話,經歷了之前對方管家的暴力相向以及剛剛對她的追逐,他就該逐漸清醒了。
然而,事實並未按照她期望的那樣發展。
只見他忽然沉下重心,頓時,薇茵感覺自己有出氣兒沒進氣兒。
還來不及調整呼吸,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薇茵想到了初見時在泳池邊的那個場景,也曾離得這麼近。
「森少……」她叫了一聲,希望他也能夠想到那個時刻,或許可以喚起一點人性來。
遺憾的是,他看起來並沒有!
此時的她,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剛剛到手的獵物。
他的鼻尖貼著她的五官,像一隻飢餓的困獸在尋找食物,喉嚨裡偶爾爆發出低低的嘶吼。
薇茵不敢反抗,甚至連動都不敢動。
她很清楚,以他現在的狂躁情緒,加上本就十分強悍的體能,一旦惹惱,分分鐘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現在她終於理解那天他為什麼要讓她講述見過的最詭異的病症了,——原來他自己就有著可怕的難以用現代醫學來詮釋的詭異病症。
沒想到表面風光無限的商界鉅子,背地裡卻有這樣不為人知的苦楚,真是造化弄人。
這麼想著,心底騰起一絲絲憐惜之情。
「森少,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不可以這麼縱容疾病的控制……」繼續循循善誘,希望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他卻根本聽不到她的話,繼續像只野獸一樣聞嗅著,低吼著。
驀地,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來,薇茵試圖挪開身子。
就在這個時候,森少忽然仰頭高聲咆哮,再低頭時,雙手已經有所行動。
「不——」女子驚恐地吼道。
「不,不可以……」她一邊掙扎,一邊咒罵,「你是假生病!你不是人!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動物……」
她罵得沒錯,此刻他根本不是人,跟動物沒有絲毫的分別。
他的呼吸聲在她耳邊呼嘯著,彷彿還有什麼特別的字眼兒夾雜其中。
起初薇茵只顧著掙扎和咒罵,並未仔細傾聽。
這證明他是意識清楚的,就如她所說,只是身體不受控制。
女子不免怔忡發愣,這個當口,他的喘息聲中,又蹦出了幾個不甚清晰的字。
「你、是、我、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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