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物是人非

醫生和許茹念都拗不過陸志恆的性子，他要出院，沒人能攔。

陸志恆自然不知道，不許他出院的原因，是不想讓他知道……

秦向遠已經死了的事。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他遲早會知道，況且秦家如今已經不復而存，秦向遠死後，下葬那天，秦家墓園只有陸家的人。

準確說，只有陸志恆和陸安染。

秦家敗落了，自然不會再有人來奠基，除了老傭人之外，秦家的下人都給了一些錢走了。

陸志恆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悲劇。

「對不起，爸……」

「別說了，與你無關。」

殺人的是陸欣妍，雖然秦向遠也有錯，可是死者為大，過去的事，陸志恆也不想再計較了。

只是覺得，好好的秦家就這麼沒了。

而陸家，現在也不見得好。

「向遠這個孩子，本性並不壞，安染……他對你做過的那些事，你就原諒了他吧。」

一切過去，人生也就那些事，陸志恆知道自己是快不行了，也不知道在這個世間的時日還有多長。

那些恩怨，那些愛恨，都隨著人死去也一併消散了吧。

「爸，我不恨他。」

早就不恨了，當初秦向遠對她的恨和狠不過是因為一場誤會。

怪不了他的。

「我只願記住，那些美好的。忘記那些痛苦的。」

只有在人快要臨近死亡時，才能看清這些。

她不恨了，不恨任何人。

「陸老爺，陸小姐……」

王媽是秦家的老傭人了，也是從小看著陸安染和秦向遠長大的。

「謝謝你們買下了這秦家墓園，讓先生和老夫人有個安身的地方。」

秦家墓園，原本也在查封的資產之中。

但陸家買下了它，動用了一些關係。

「王媽，我和溫言幾十年老友，這麼做是應該的。」

「嗯……前幾日我替先生收拾了遺物，發現了這個盒子。我想……他是想把這個給陸小姐的。」

如今秦家已經被查封了，王媽只帶出來了這個，是在秦向遠書房裡找到的。

盒子上了鎖，需要按數字才能解開，但盒子上面寫著幾個字——安染向遠的小祕密。

陸安染看著那個盒子，那記憶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時候他和她都還小，她總幻想著有一個潘多拉魔盒，保留住她和他的小祕密。

於是找到了這個盒子，決定在裡面放入他和她的回憶。

她接過盒子，那個密碼至今都不會忘，是媽媽的生日，這樣媽媽和她的回憶就能緊密相連了。

打開盒子那一刻，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她也知道是些什麼。

船票，安染第一次和向遠哥出海去玩的船票。

樹葉標本，他和她一起去過的大森林裡，找到的最好看的一片葉子。

珍珠，他找到的河蚌裡，竟然真的有珍珠，那時候她歡喜極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珍珠。

太多，太多的回憶……

一一保存完好，可是——

已經物是人非了。

但有一樣，是陌生的。

陸安染看到了一小幅畫，那是一個家的設計，是她以前很喜歡的暖色系風格。

畫背後寫著幾個字，因為時間長了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她現在的視力根本看不清。

可也猜到，是什麼。

——安染向遠的家。

那是，他原本想為她設計的房子，他和她以後的家。

還有一支錄音筆，打開是他的聲音，和記憶裡那個溫暖的聲音一樣，永遠那麼溫和繾綣。

「安染，你會喜歡我設計的房子的對麼……等你長大嫁給我以後，我們就住在海邊，住在你喜歡的地方，向遠哥會一直陪著你。」

等你長大，嫁給我以後……

那個時候，誰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秦向遠和陸安染……

他是她的向遠哥，她是他要愛護一生的女孩，從來沒有變過。

……

陸安染又陪陸志恆去了監獄，見到了陸欣妍。

她消瘦了不少，還沒有判刑，所以還不知道她的結局會是什麼。但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陸志恆也不會再生氣，不會再動怒。現在這個時候了，他也沒了力氣。

看著對面的人，他的女兒，一個殺人犯。

也許，這就是對他陸志恆的懲罰，讓他有這樣的女兒，這樣的報應。

「呵……」

陸欣妍看著對面坐著的父親和他的「好女兒」，不由得冷笑一聲，這算什麼，親生父親帶著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來看她這個有血緣關係的女兒笑話是麼？

「安染已經讓法官輕判了，要是判了無期，你以後就在裡面好好反省，別再犯事了。」

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呢。

「你認為，無期對我而言，跟死刑有區別麼？」

剝奪她一生的自由，還想讓她做苦役不成？

「我不需要她幫我，我殺了人，償命是應該的！」

陸欣妍想，秦向遠都死了，若是她判了死罪，那麼就可以跟他在另一個世界，只有彼此的世界裡，多好啊。

沒有陸安染，沒有其他人，那這樣，秦向遠一定會重新愛上她的。

「陸安染，你聽好了，我不要你幫我……我要你揹負著人命，你以為……秦向遠的死就和你沒關係麼？！」

別忘了，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為救你！

陸安染垂眸沉默，沒有言語。

卻是陸志恆聽不下去了，蹙眉反問：
「陸欣妍，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不知道悔改？！」

「悔改？哈哈哈……爸，我為什麼要悔改？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這個搶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的女人，我該不該恨？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為您！」

「因為你偏心，你偏心就算了……可她明明不是你的女兒，跟你沒有半分血緣關係，而我這個親生的，卻被別人視為私生女。那些年裡，風光的是她，被你視為珍寶的也是她。我陸欣妍算什麼，一個父親不愛，不管不顧的私生女而已！」

這一切，怪得了誰？

陸欣妍所說的每句話，陸志恆都清楚，也知道，錯的最離譜的人，是自己。

因為當初方晴的事，他一直對陸欣妍有偏見，認為那晚要不是陸欣妍裝病騙他留下來，也許方晴就不會被……

可現在想想，那種事情怎麼能怪一個當時只有幾歲的女孩呢？

錯的人就是他陸志恆，一開始，所有的錯誤源於他一人。

「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呵，一句對不起，有多重呢？你跟我說對不起，可已經什麼都不能改變了。」

秦向遠活不過來了，她也不再是那個驕傲好勝的秦太太。

「陸志恆，都這種時候了，別再惺惺作態。你應該當沒有我這個女兒，繼續把強.奸犯的女兒當成珍寶。哦，也許你還可以讓她做你的兒媳婦，這樣你陸家就美滿幸福了。」

多好啊，沒了她陸欣妍這個障礙，陸安染不過就是從女兒變為了兒媳婦，不也一樣心滿意足麼。

現在又何必來惺惺作態說什麼對不起？

「陸安染，我很好奇，你到時候要是嫁給了陸慕白，那你是不是要叫我媽為婆婆了呢？」

呵，有趣，真是很有趣。

陸欣妍的譏笑，對於陸安染而言，根本沒有在意。

她知道，對方現在能做的事情，也就是說一些這樣的話，讓自己好過一些。可是，到頭來又算什麼呢。

……

「安染，你和慕白……」

陸志恆雖然知道女兒答應了他的事是不會反悔，可是剛才陸欣妍的話，的確讓他再次多慮了。

陸安染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疑慮，淡淡頜首笑道：
「爸，我和哥永遠都是兄妹。」

只會是兄妹，其他的關係，不會存在的。

「對了，今晚……厲恆想要來家裡拜訪您。」

厲恆，那個莫厲恆。

陸志恆這才想起，那不是之前安染的未婚夫麼。

「他……」

「您忘了，他是我未婚夫，這次來就是想見您一面，商量一下結婚的事。」

結婚，和莫厲恆。

陸志恆怔了怔，隨後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她在努力裝出淡然的笑意，只是為了讓他放心，所以……

「安染，你喜歡那個莫厲恆嗎？」

陸志恆不想她和陸慕白在一起，可也不希望她為此選擇一個自己不喜歡不愛的男人共度一生。

陸安染垂下眸子，似乎這個問題不需要考慮，輕笑出聲：
「當然了，他是我未婚夫啊。」

她當然，喜歡了。

雖然，這並不是一句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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