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的要說再見
程陽走進一處暗巷,來到那間熟悉的破舊屋子前,按下門鈴。這棟房子的外牆滿是剝落的漆皮和斑駁的痕跡,鐵門把已經生鏽,轉動時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一位中年女人步履蹣跚地從屋內走出,拄著拐杖,目光滿是慈愛與感激。程陽連忙遞上手中的一疊鈔票,說道:「王阿姨,這是這個月的費用。」
王阿姨接過鈔票,眼神透出一絲為難與感激:「程陽,以後你就別再給我們錢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責任。」
程陽皺了皺眉,語氣帶著一絲執拗:「可是,賠償款……」
沒等程陽把話說完,王阿姨打斷他:「這些年來你一直幫我們支付這些費用,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下個月安安就滿十八歲了,她可以開始半工半讀了。」
程陽的目光落在王阿姨截肢的右腿上,心裡感到一陣酸楚。「但您的身體……」
王阿姨垂下眼簾,帶著無奈與心疼地說:「這些年來,你承擔了你父親犯下的錯誤。明明你也是無辜的孩子,卻背負了這麼多。未來的日子,我和安安會自己撐過去,你也該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了。」
「那至少……讓我支付安安上大學的學費吧?」程陽仍然不忍放手,試圖為這對母女分擔些許負擔。
「我們已經辦好助學貸款了,不需要再麻煩你。」王阿姨輕輕搖頭,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你已經做得夠多了,程陽,這些年來,我們很感激你的付出。未來,只希望你能偶爾來看看我們,記得不用再帶任何禮物,也不用給我們錢了。」
「阿姨……」程陽的喉嚨哽住了,望著她那滿是慈愛的笑容,鼻頭發酸,卻無法再多說什麼。
王阿姨輕輕擁抱了他,柔聲道:「程陽,你自由了,去過你該有的人生吧。」
這簡單的一句話,如同一塊巨石從他肩上滑落,多年來的委屈與辛苦終於畫下句點。程陽站在原地,感覺胸口那壓抑已久的沉重感隨著一聲長長的吐息一併釋放出來。他的雙肩微微放鬆,手掌不由自主地攤開,指尖有些微微顫抖,無法相信這一切已經結束。
他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泛紅,淚水並沒有掉落,嘴角露出一抹疲憊卻輕盈的笑容。
這一刻,他終於感受到久違的輕鬆與自由,像是經歷了漫長的風暴後,終於迎來了寧靜的港灣。
離開王阿姨家後,程陽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空氣中從未有過的輕快,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手臂自然垂落,原本繃緊的背脊也逐漸放鬆。
走在陽光下,腳步變得輕盈,內心那股十年來壓抑的負罪感,如同被風輕輕帶走,疲倦慢慢褪去,心裡那股塵封已久的回憶逐漸蔓延……
*
高三那年,程陽的父親因酒駕撞死了王阿姨的丈夫,王阿姨也在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那場車禍不僅摧毀了李家,也讓程陽的家庭陷入絕境。
父親無力承擔賠償款和社會的壓力,最終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程陽和母親孤零零地面對一切。
「陽……你爸帶著那個女人和孩子,在租屋處自殺了……」
高中畢業典禮當天的早晨,母親激動地搖醒了還在熟睡中的程陽,她的聲音顫抖、急促,彷彿下一秒便會崩潰。
「什麼?」
程陽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瞬間被這個消息震得無法言語。他瞪大雙眼,心跳急劇加速,彷彿一時無法將現實與夢境分開。他看著母親驚恐的神情,頭腦一片混亂。
「你趕快起來,後續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媽媽好害怕……我……」
程母的聲音開始帶上哭腔,儘管她努力想保持理智,但那雙來回踱步的腳卻出賣了她的恐慌。她手足無措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眼神空洞又不安。
「沒事,媽媽,我會陪妳處理一切,妳不要怕。」
程陽強忍住內心的震驚與痛苦,跳下床,一把攬住母親瘦弱的肩膀。那一刻,他彷彿瞬間長大了,將所有的責任扛在了自己身上。
整理好要帶的物品後,兩人準備離開家去處理後事。
程陽在走出家門的時候,目光無意間掃過角落裡早已準備好的花束,那是他原本要送給秦時雨的畢業禮物。
可是,現在的他再也沒有心力去面對這些問題,這場意外將一切徹底改變了。
父親的喪禮過去已經半個月,本以為隨著葬禮結束,所有事情都該塵埃落定,然而命運總不肯輕易放過他們。
在喪禮後的某個早晨,程陽打開家門,迎接他的卻是一個年僅八歲、淚眼汪汪的小女孩。
「妳是誰?」
程陽疑惑地問道,看著眼前這個一頭亂髮的小女孩。她雙手抱膝,楚楚可憐地坐在門口,眼神裡充滿了不安與迷茫。
「我是安安,哥哥你知道我爸爸去哪裡了嗎?」
王安安緩緩站起來,將手中皺巴巴的紙條遞給程陽。她的聲音裡帶著稚氣和無助,彷彿這個世界對她充滿了陌生與殘酷。
程陽接過紙條,看見上面父親的字跡,心裡陡然一沉。紙條上寫著他父親的聯絡方式,這意味著父親與這個家庭的關聯比他想像的還要深。
「妳媽媽呢?」
程陽盯著王安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內心的痛苦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媽媽的腳被切掉了,她在醫院休息,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只是想找到爸爸。」
安安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刺進程陽的胸口,看著她天真的臉龐,程陽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情緒的崩潰。
「哥哥不知道妳爸爸在哪,但妳可以帶我去見妳媽媽嗎?」
程陽輕聲說道,伸手牽住了她的小手。
他知道,自己必須承擔起這一切。
當他來到醫院時,王安安的母親──王阿姨躺在病床上,社工站在她身邊,正在和她討論關於社會救助金的問題。雖然有補助,但對於這個失去了丈夫、又面臨身體障礙的家庭來說,遠遠不夠。
「加害人已經過世,賠償款的問題……恐怕無法處理。」社工的聲音裡透著無奈與沉痛。
就在這時,程陽牽著王安安的手,走進了病房。他站在病床前,深深鞠了一躬,語氣誠懇而堅定:「我是肇事者的兒子,我會替我爸償還賠償金,請讓我分期付款。我很抱歉,雖然我父親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犯下的錯,但我不會逃避。」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沉重的鎖鏈,將程陽的人生緊緊綁住。
從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了承擔這筆龐大的賠償金,他放棄升學的夢想、放棄原本屬於他的青春年華、放棄他捧在手心裡疼愛的秦時雨。
這十年來,程陽白天在工地搬磚頭,夜晚則在居酒屋打雜,日復一日地為賠償金拚命工作。
「年輕人,你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休息了,身體要顧啊!」工地領班說。
「沒辦法,需要錢。」程陽脫下工地帽,禮貌地向領班點頭,隨即拿出手機。每到他覺得體力和情緒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會看著秦時雨的相片為自己打氣。
「女朋友?很漂亮喔!」領班笑著拍拍程陽的肩膀:「我們這一行賺的就是辛苦錢,你偶爾也要放鬆,對自己好一點。」
「好,知道了。」然而內心的負罪感和沉重壓力讓他無法喘息,每天躺在床上,閉上眼想著的全是王阿姨的愁容,還有母親隨時會崩潰的情緒。
他始終難以入眠,彷彿生活在一場無盡的噩夢中。
攝影曾經是他的夢想,這份熱愛卻因現實的殘酷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
好在,上天並未完全拋棄他。居酒屋的老闆是個業餘攝影師,偶然間發現了程陽在攝影上的天賦,便開始帶他一起拍攝婚禮。這讓程陽那本已枯萎的心,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光。
他帶著秦時雨送他的相機征戰各式各樣的婚禮,就好像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一樣。
「程陽啊!我朋友的攝影工作室在徵人,薪水很優渥,你把工地的工作辭了吧!不要埋沒才能。」居酒屋老闆對著在倉庫清點庫存的程陽說。
程陽興奮地轉過身,可惜一想起現實,笑容就隨即消失,他垂下眼:「我需要很多很多錢。」
「我知道啊!所以我說你的薪水很高。」老闆露出燦爛笑容說:「我是那間工作室的股東,你的薪水我說了算。」
「老闆……」程陽看著老闆在手機上輸入的金額,驚訝地不敢眨眼,他眼底充滿感激的淚水。
「加油啊!我很看好你,做就對了,其他不用擔心。」老闆搭著程陽的肩膀,開始說著自己對工作室的期許,還有對程陽的未來規劃。
*
如今,時光荏苒,那個曾經對未來感到絕望的少年,已經成為了業界小有名氣的攝影師。
他的作品以細膩的情感捕捉而聞名,每一張照片背後,似乎都蘊藏著他內心深處難以言說的故事。
他的名字被許多人熟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照片中總有一個他無法觸碰的影子──秦時雨。
無論他走到哪裡,秦時雨的影子始終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那微微皺起眉頭的模樣,都像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烙印。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心裡對自己說,時間會讓他忘記這段感情,可每當他拍下一張張照片,回憶卻總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
在一個普通的下午
程陽剛結束一場婚紗拍攝,帶著同事回到工作室,桌上赫然擺滿了飲料與炸雞,讓助理驚呼不已:「天啊!誰這麼大手筆?」
程陽笑著走過去:「我買的,大家辛苦了。」
「你買的?不會吧,程陽大哥居然請客?」同事們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紛紛湊過來打趣。
「中樂透了,不行嗎?」程陽打趣道。
以往他總是節儉,為了早日還清賠償款,幾乎從不參加聚會,更別說主動請客。
就在大家吃得正開心的時候,程陽的目光落在桌上一堆文件中,一張求婚計畫書不經意滑落到地上,他隨手撿起。
「這是誰的計畫書?我不記得我有接求婚的案子。」他舉著文件,詢問助理。
「應該是放錯了,你幫我看看細節和當事人。」助理含糊地回應。
程陽翻開文件,當目光掃過「虞子碩」的名字時,他的心跳瞬間加速,直到他看見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秦時雨。
那一瞬間,程陽的手微微顫抖,心臟彷彿被狠狠刺了一刀。那個占據他整個青春的人,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這個念頭像雷霆般劈入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呼吸。
「虞子碩的案子?」助理湊到程陽身邊,一把接過計畫書。「他後來好像覺得我們在臺北太遠,就取消預約了。」
他愣在原地,盯著那份計畫書,心中百感交集。這些年來的壓抑、懷念、痛苦,全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
那晚,程陽坐在酒吧裡,握著酒杯,目光迷離。
「所以你早就知道秦時雨要被求婚了?」
程陽猛地瞪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好友李鑫威,心情複雜地將一大口烈酒吞了下去。
「兄弟,你也知道她和虞子碩在交往,難道你沒想過他們會結婚嗎?」
李鑫威看著程陽的神情,感到驚訝。他早知程陽對秦時雨念念不忘,但沒料到會如此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真的沒有。」
程陽搖頭,聲音中帶著無奈與心痛。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從不敢去面對。
他和秦時雨的故事,早已變成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而他始終不敢觸碰那道傷痕。
「那現在怎麼辦?你還打算把她搶回來嗎?」
李鑫威壓低聲音,語氣嚴肅。「你現在生活穩定,賠償款也還完了,她媽媽應該也不會再反對你們。」
「搶什麼?她可能早就忘了我。」
程陽瞥了一眼李鑫威,嘆了一口氣。他知道,秦時雨已經走向了另一條屬於她的路,而他,終究不再是她生命中的那個人。
這些年來,他一直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和秦時雨真正道別;只是他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會這麼難以承受。
「其實那個姓虞的,對她還不錯……」李鑫威望著遠方,語氣中透著一絲感慨。「就算你們沒有在一起,她也會過得很好的,你不用擔心。」
程陽沉默了片刻,低聲回應:「我知道。」
李鑫威驚訝地轉過頭,皺眉問道:「你怎麼知道的?我好像沒跟你講過吧?」
程陽只是聳了聳肩,沒有直接回答,隨後靠近李鑫威,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李鑫威愣住了,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程陽。
程陽見狀,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站起身來,轉身默默離開了酒吧,只留下李鑫威怔怔地坐在原地,心中滿是驚愕與無言的震動。
程陽離開酒吧,走在夜晚微涼的街道上,心頭依然難掩那股深沉的悶痛。
這些年來,他始終背負著父親留下的沉重負擔,每天努力工作,為了償還賠償金,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與夢想。雖然父親的意外和那些錯誤已經塵埃落定,但他心中的壓力和痛苦,卻似乎從未真正放下過。
父親去世後,母親長期陷入抑鬱,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幾乎不吃不喝,彷彿失去了對生活的所有熱情。那段日子裡,程陽既要承擔家庭的重擔,又要時時擔心母親的情緒崩潰。他害怕一回到家,就會發現母親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決定。
好在母親高中時最要好的朋友及時出現,那對夫妻始終陪伴著她,直到她慢慢敞開心扉,重新拾回生活的信心。程陽對他們心懷感激,兩家人也一直保持著緊密的聯繫,他還知道,他們有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兒,只是兩人從未見過面。
「李阿姨的女兒不錯,你有空的時間告訴我,我幫你約吃飯。」這段時間以來,母親時常提起想讓他和李阿姨的女兒見面的事。
「媽,我真的很忙,」程陽總是隨意敷衍著,試圖逃避。
「忙什麼?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嗎?」程母不曾放棄,眼裡透出焦急。
「不用幫我介紹對象啦!」
「不幫你介紹,難不成你會自己去認識新的人嗎?」程母不滿地看著兒子,語氣中帶著無奈。「初戀分手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再談戀愛,是不是還忘不了她?」
「妳想太多了。」程陽輕笑著搖頭,企圖用笑容掩飾內心的動搖。
這些年來,無論是朋友還是同事,都曾嘗試幫他介紹對象,但他每次都笑著拒絕:「不用啦,我只想專心賺錢,戀愛不急。」
他真的不急嗎?還是因為心中那份最深的感情無法放下,讓他再也無法期待新戀情?
其實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程陽自己一直不願承認。
他坐在工作室外的長椅上,望著遠方逐漸消失的晚霞,胸口傳來一陣沉悶的痛感。想到秦時雨即將戴上別人為她準備的戒指,牽著別人的手共度餘生,他的心彷彿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的。」曾經對秦時雨許下的諾言猶如在耳,一眨眼卻已人事已非。
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停滯了,青春時的回憶像洪水般湧現。
無數個一同走過的日子、那些笑容和淚水,像無法剪斷的絲線緊緊纏繞在他的心上。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起,打破了沉思的寧靜。他掏出手機,一條簡訊出現在螢幕上。
「程陽,記得晚上跟李阿姨的女兒吃飯,時間和地點我已經傳給你了。」是母親發來的簡訊。
程陽愣了一下,心中瞬間湧上一股莫名的疲憊感。
母親一直擔心著自己的終身大事,這次見面安排得如此急切,似乎是在提醒他,是時候該真的和過去告別了。
「知道了。」程陽簡單回覆一句,但回覆後卻久久未動作。
他低頭望著手機,內心掙扎著是否應該去赴這場飯局。
天色已暗,微風輕輕拂過他的臉頰,程陽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漸暗的天空,沉重的情緒在他胸口翻騰著,但他也明白,該去面對的終究得面對。
放下手機,他站起身來,將所有思緒按捺在心底,即便心裡還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但人生總要繼續。
程陽再度抬頭看向天空,晚霞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低垂,他的腳步漸漸融入黑夜裡。
*
在安靜的咖啡廳裡,程陽見到了李阿姨的女兒。
她叫李思琪,外表溫婉大方,舉止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她看上去是那麼平靜,似乎對這場約會並沒有太多的期待,只是出於某種責任感而來。
「不好意思,路上塞車,所以有些遲到。」程陽一坐下就道歉,試圖打破初次見面的尷尬。
「沒關係,我也剛到,我們先點餐吧!」李思琪揚起淡淡的笑容,搖了搖頭。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並沒有想像中尷尬。李思琪就和程陽母親口中形容的一樣,談吐得體。她與程陽聊了許多話題,從工作到生活,似乎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是在她平靜外表之下,卻能感受到她從不觸及任何有關私生活的問題,這讓程陽感到十分輕鬆自在。
晚餐過後,李思琪率先起身,帶著幾分無奈和開玩笑的語氣問道:「你應該也是被逼的吧?」
「嗯,妳也是嗎?」程陽笑著點頭。
「對啊!我媽說再不跟你見面,就當沒生我這個女兒。」李思琪笑著說,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好笑。「我常在想,我是律師耶!她難道都不怕被我告恐嚇嗎?」
李思琪的一番話讓程陽失笑,他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說著笑話的女孩,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熟悉感。
「妳很像我一個朋友,她也是律師,一天到晚都想告自己的男朋友。」程陽笑著回憶起李鑫威和汪雨璇的那些趣事,語氣輕鬆。
「學以致用啊!」李思琪笑著拿出手機,思考片刻後問道:「你方便載我回家,然後再故意讓我爸媽看到嗎?」
「方便。」程陽點頭,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他很確定李思琪是個很適合當朋友的人。
初次見面留下良好的印象後,兩人開始頻繁見面。程陽漸漸發現,李思琪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她總是溫柔體貼,從不對他提出過多要求。在他們一次次的交談中,程陽逐漸發現,李思琪的心中似乎也隱藏著一段未曾提起的過去。
*
有天,他們兩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隨意地聊著天。
「我聽你媽說過,你只談過一段戀愛,是嗎?」李思琪將汽水遞到程陽面前。
「嗯,那妳呢?」程陽替她轉開瓶蓋,還貼心地插上吸管才交回她手中。
李思琪低頭輕啜了一口汽水,沉默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也是,只談過一場戀愛。」
「這麼巧,不過我初戀應該已經結婚了,妳的呢?還有聯絡嗎?」程陽隨口表示,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李思琪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他去天堂了。」
「什麼?」程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嚇得愣住,不小心把嘴裡的水噴了出來。
「他走很久,久到我都快要忘記他了。」她說話時的語氣很淡然,彷彿在講述一件早已塵封的往事,但程陽依舊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到,那段回憶仍深深地刺痛著她的心。
「我就老實跟你說吧!我會答應跟你相親,是因為想給我爸媽一個交代。」她看著遠方,輕聲地說:「我早就對愛情不抱希望了,結婚也只是希望能有個平靜的生活。」
「他會離開……是意外還是生病?」程陽小心翼翼地詢問,深怕傷到李思琪的心。
李思琪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回應:「癌症。」
短短兩個字,就像不小心打開潘朵拉盒子,淚水忽然奪眶而出。她摀著臉,不想讓程陽看見寫在臉上的心碎。
「當時的你們,一定都很辛苦吧!」程陽聽她的啜泣聲,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悲傷。他伸手,輕拍她的背,試圖安撫。
李思琪沒有回答,任由淚水流淌,將那些深埋的情緒釋放出來。
「他走的時候才十八歲,沒想到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過了許久,李思琪才稍稍平復了情緒,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語氣沙啞地說:「我們兩個從小就一起長大,一直到高中才決定交往,誰知道交往沒多久他就檢查到癌症了。」
「所以妳一直都陪著他嗎?」程陽柔聲問道,語氣裡滿是心疼。
李思琪點了點頭,眼中再次浮現出淚光:「當時我爸媽還強烈反對我跟一個快死的人交往,說他會耽誤我,但我還是堅持要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
「我們甚至約定好了,如果他戰勝病魔,交往十週年就要結婚。」
程陽凝視著她的側臉,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陣酸楚。
「如果他還在的話,今年就是你們交往的第十年吧?」程陽輕聲問。
李思琪勉強扯了扯嘴角,低語道:「是啊……我甚至連拍什麼風格的婚紗都想好了。」她說到這裡,聲音開始哽咽,眼中的淚水再次滑落,「但他卻不在了。」
沉默片刻後,程陽咬了咬下脣,心裡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不如妳就跟我結婚吧!我陪妳完成跟他的十年之約。」
李思琪愣了愣,臉上滿是淚痕,眼中帶著驚訝與不解:「即使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你,你也願意跟我結婚嗎?」
程陽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抹苦澀:「願意啊。我最愛的那個人,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了……我也該死心了。」
兩個被過去所困的人,在這一刻看著彼此。他們都清楚,這段關係或許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愛情,但他們可以互相陪伴,靜靜守護著各自心中那些無法放下的遺憾。
「我結婚只是為了做樣子給我爸媽看。」李思琪再次強調,眼神中帶著無奈的笑意。
「我知道,如果對象是我,我想妳爸媽會很開心的。」程陽灑脫地一攤手,留下了一個輕鬆的微笑。也是對李思琪父母這些年來關懷的感謝。
「這倒是,那就……」李思琪擦去淚水,露出苦澀的笑容說:「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程陽輕輕回應,和李思琪的手在空中輕輕碰觸,就像一個無聲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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