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ICU

盛淮寧對盛煜一貫嚴厲，這文涼是知道的。

可她從不覺得，從小做一個成績優異的小孩，長大了就會比其他人快樂許多。

文涼告訴盛煜，「阿彥做不到也沒關係，有媽咪在」

可盛煜卻說，「媽咪放心，我既然說到，就一定做到」

真是固執的小孩。

這一點，跟盛淮寧一模一樣。

盛煜到來之後，文涼每天都開始變得很忙碌。

之前住棠悅灣的時候，家裡面的大小事情都由傭人一應料理。

而在這裡，盛煜每天的衣食起居，都要由文涼來照顧。

她懷孕本就辛苦，再加上又要照顧盛煜，莫名其妙的，半個月，體重沒怎麼漲，反而是瘦了一公斤。

週末文涼帶著盛煜去海邊玩，這邊冬天流行一種「釣蝦」的活動，盛煜有模有樣的站在海邊釣蝦，他不是個急躁的孩子，因而一上午下來，裝蝦的水桶裡小有所獲。

到了中午，盛煜釣上來的這些蝦就成為了兩個人的「午餐」，文涼今天胃口很好，兩人皮皮蝦、海蝦、河蝦各點一份，還有一條魚，最後竟然也吃的七七八八。

藍港的冬天並不算太冷，偶有些時候，氣溫比之春天也不差多少。

下午沙灘上有一些少年在踢沙灘足球，盛煜加入他們一起，玩的很是暢快。

在落日夕陽中，玫瑰金色的陽光落滿兩個人的身上，文涼帶盛煜坐小巴車回家。

快速掠過的光影，像電影的快切鏡頭，色彩感讓人著迷。

文涼想起自己小時候，總是這樣子一個人坐在小巴車上，晃晃蕩蕩地遊覽整個城市。

那個時候她怎麼會想到，她有朝一日也會從小孩變成大人，並且還有著一個跟那時的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孩呢？

文涼唇角上揚，告訴盛煜，「這趟小巴車已經開了好多年，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

盛煜注視著她，眼睛裡全是溫柔，「媽咪，好想有時光機，可以讓我去看看，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啊」

「我小時候有什麼好看的？」

文涼說，「我那時候巴不得快點長大」

可是長大了之後，又會覺得時間走的太快，恨不得時間能夠停下來，等一等她。

人啊，真是複雜又矛盾的生物。

「我不太想長大，我想一直陪在媽咪身邊」

盛煜把頭枕在文涼的肩上，這會兒了，才展露出一個小孩子應有的稚嫩。

他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好像是有後半句卡在了喉嚨裡。

文涼猜測，那後半句，應該是與盛淮寧有關。

剛到家，文涼就收到趙寅的訊息，問她發燒要吃什麼藥。

文涼還以為是他生病，回他，那就快點去醫院。

趙寅回覆，「我女兒在學校，她不肯去醫院」

原來是他女兒。

文涼把自己熟知的幾個退燒類藥物告訴他，又問他是感冒還是其他病因引起的發燒，趙寅對這方面的知識實在是太過匱乏，一問三不知，文涼又看他緊張又擔心，於是說，「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去買藥」

趙寅感激不盡，開車來接她。

家裡面沒人在家，文涼告知盛煜，「你一個人在家裡面乖乖待著，媽咪出去一趟」

「好」

盛煜說，「媽咪你忙」

然而小小的少年站在二樓的窗戶，卻看到文涼上了另一個男人的車。

趙寅開車帶文涼去藥房，文涼挑選了幾種藥物，告訴他如何服用，他細心記下，再一次感激，「幸虧是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與小漪關係一向不好」

趙寅略有些頹敗的說道，「想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是失敗，連與女兒如何溝通都不知道」

文涼看著他，離得近的緣故，竟也能隱隱看出他鬢間的白髮，提醒著，這個男人，表面上再光鮮，也不過是個獨身寡居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文涼竟想起陸可茹來。

那時候的陸可茹，是否也像趙寅這樣，因為與她處不好關係，而暗自傷神過？

「慢慢來」

文涼勸慰他，「父女關係是一輩子的事情，即使今天做錯，日後也有時間來補救」

「希望吧」

趙寅說，「總之，今天十分感謝你」

兩人一起將藥送到醫院去，交給趙漪的老師。

文涼問趙寅，「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為什麼……趙漪不願意去醫院？」

趙寅當時沒有回答。

過了好久，才說，「那時候我帶她回國……她還是個軟趴趴的小娃娃，我又有工作要忙，實在是顧不得照顧她，就把她交給我母親來照顧……她六歲那年，跟我母親一起在外出途中，出了車禍，在醫院裡，她親眼見到我母親離世……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肯進醫院」

原來竟是因為如此。

文涼沒想到，看上去那麼一個開朗又陽光的小姑娘，竟然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時之間沉默。

趙寅說道，「抱歉，不該提這麼沉重的話題」

「沒關係」

文涼說，「趙寅，也許你的確該為趙漪考慮，找一個可以照顧你們生活的女人，但不是我」

趙寅聽完笑了，「你覺得我追你，是為了娶你讓你照顧我和女兒的生活？」

「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

趙寅說，「到我這把年紀，的確是不該肖想那麼多，但文涼……生活不是妥協，感情也不是」

「對了，說說看，你為什麼跟你先生分開？我聽文棟說，那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

「唔」

文涼還不知道文棟在背後竟然這樣的盛讚盛淮寧，「一般般，普通人」

她不想談這個話題，簡略說道，「生活久了，產生分歧，不想繼續難過，分開是唯一的辦法」

「夠灑脫」

趙寅讚道。

「也沒什麼灑脫不灑脫」

文涼說，「我既然不貪圖什麼，離開也就變得很容易」

「很少有人能像你這麼想」

趙寅說，「即使我與前妻分開，也分了一半身家給她」

文涼是一個不太注重錢財的人。

又或者說，她對金錢並無太多的追求。

雖然她在極力的跳脫陸可茹對她的影響，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陸可茹的人生態度，還是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她。

就比如，陸可茹說，窮人有窮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雖然富人的生活很好，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窮人的生活就一定很艱難。

文涼對此深以為然。

物質生活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的東西，100塊的淘寶款式的衣服，與商場裡動輒幾千塊的衣服，在她看來，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即使是她嫁給盛淮寧以後，也依然會在淘寶上購買那些「廉價品」。

在她眼裡，自己有手有腳，養活自己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因而，也就不必，去從盛淮寧那裡得到多餘的利益。

因為這些，對於她來說，本就是可有可無。

文涼回到家，盛煜正抱著把吉他坐在庭院裡面自彈自唱。

他停止撥弄琴絃的手，抬起頭，「媽咪，那個叔叔是誰？」

「哦，是你大姨的合夥人」

文涼解釋，「他女兒生病了，不知道要買什麼藥，我陪他一起去買藥」

「媽咪」

盛煜很認真的說，「你走了之後，我想了好久，你不用騙我的，如果，如果你要開始新的感情，我也會祝福你」

「沒有，別亂想」

文涼拍拍盛煜的小腦袋，半開玩笑，「我還沒從跟你爸爸那段感情中完全走出來」

「那我就放心了」

盛煜小聲說，「我可不想妹妹一出生，就問別的男人叫爸爸」

文涼笑，但笑著笑著又體會出一種心酸。

終究是她自私，太顧及自己的感受，卻讓盛煜去承受這些無端的害怕情緒。

盛淮寧最近參加了一個國際上的商業論壇會議。

文涼也是偶爾翻財經新聞，才知道他又到國外出差。

照片上盛淮寧穿毛呢西裝，不知道是不是頭髮剪短了的緣故，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沉穩，他面目肅然，如終年不化的雪山，只是看著照片，就覺察出距離感。

文涼後知後覺，她好像已經很久都沒跟盛淮寧聯絡過，也很久都沒聽到他的聲音。

正逢文涼坐完產檢，發現了一點小問題。

她以此為藉口，當晚打電話給盛淮寧，「喂」

文涼只說了一個字，就沉默了。

因為對方並不是盛淮寧，而是一個說著一口英語的女人的聲音。

那個女人告訴文涼，這裡蒙馬特爾醫院，盛淮寧是今天下午被送來就醫。

文涼用並不熟練的英語問她，盛淮寧生了什麼病。

女人說她也不知道，因為具體的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

文涼又問，盛淮寧是否是睡著了，所以才不能夠接她的電話。

女人接下來的話讓文涼一顆心都揪緊，「女士，盛淮寧先生目前正待在ICU病房，按照規定，他無法使用自己的手機，而現在，他身邊也沒有其他親人，如果您可以聯絡到他的親友，麻煩，請他們與我們醫院取得聯絡……」

文涼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悄然而緩慢的崩塌。

盛淮寧，ICU。

這個男人，他是那麼的強大，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躺在ICU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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