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泯滅心性的通情達理

方小魚怏怏地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發呆。

今冬的雪格外多，常常是一場還沒怎麼化，又一場就來了。

因了擔心外面路滑，她已經完全被禁足，連到院子裡都不被允許。

室外雖然冰天雪地，屋子裡卻溫暖如春。

窗臺上，水仙花盛放。

別人看它會誇讚純潔雅緻，她卻更看重它的藥用價值。

大概，這就是學醫之人的潛在意識吧！

「小魚……」深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她的腦海裡馬上閃現出一個人影。

然，驚喜地轉過身去，卻看見叔叔站在不遠處，獨自一人。

臉上的喜悅霎那間化為烏有。

「叔叔，有事嗎？」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往前挪著步。

方齊雲自是看到了她臉上的失落，快步趕過來，攙著她的手臂，「森少剛剛打電話來，讓我告訴你一聲，他晚上不回來了。」

「哦！」喃喃地應了一句。

已經記不清他有多少個晚上沒在家住了。

甚至於，現在不是每個白天都能看到他。

他彷彿特別忙，就算白天回來，也要一通通地接電話。

有時候，似乎是怕吵到她，他會躲在書房跟人通話。

如此一來，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就更少了。

她很難過，可又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心情，怕他覺得她不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

有時候她也會安慰自己，現在這個臃腫的樣子，還是少讓他見到為妙。

儘管她除了肚子大了些，身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驀地，一陣頭疼襲來。

「小魚，你怎麼了？」方齊雲發現她皺了一下眉，馬上緊張地問道。

「沒事……」勉強笑笑，「有點困了，睡一會就好了。」

他咬了下嘴脣，一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叔叔——」她輕呼一聲。

「你臉色不好，得趕緊回房休息……」他沉著面孔說完，邁步往樓梯走去。

「我自己能走……」虛弱地辯解。

「我知道。」他快步上了樓，一點不像四十歲男人該有的狀態。

方小魚忽然有了一種錯覺，——抱著她的人，好像池先生。

隨後，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有人摟著她，輕撫她的後背，令她安心。

這一覺有點長，醒來已是深夜時分。

孕婦本來就容易餓，加上她沒吃晚飯，這會兒肚子已經叫個不停。

不想麻煩別人，她決定獨自下樓去廚房找吃的。

然，剛出房門沒走幾步，走廊盡頭的房間出來一個人。

竟然是西裝筆挺的方齊雲。

「你先回房等著，我去端吃的。」說完，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匆匆下了樓。

有暖流湧上了小魚的心頭。

含著淚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稍後，一碗熱騰騰的香菇素面就擺在了她的面前。

「夜宵不宜太油膩，否則不容易消化。」說著，把筷子遞過來。

小魚沒有馬上接筷子，扁了扁嘴，「謝謝叔叔。」

「傻瓜！」忍住了想要摸她頭頂的衝動，「平復一下心情，好好吃飯。你也不希望寶寶生出來是個愛哭鬼吧？」

她馬上破涕為笑，「當然不希望。要是女孩還勉強可以，男孩愛哭，那就糟了……」

他拿了張紙巾遞給她，「喏，擦擦鼻涕，不然一會當麵條吃了！」

她接過來，毫不避諱地擤鼻涕，「叔叔，幸虧還有你……」

方齊雲目光一黯，「放心吧，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沒有自稱「叔叔」，自己瞭解其中的深意。

看著她一口口吃完他親手做的素面，他的心情比她的胃腹還要感到滿足。

「要不要到樓下走走？」怕她積住食，他貼心地問道。

「嗯！」乖巧地點頭，緩緩起身。

方齊雲收拾了碗筷，一手端餐盤，一手攙小魚，兩人信步下了樓。

傭人們都已經入睡，客廳裡靜悄悄的。

小魚百無聊賴地繞著沙發轉了兩圈後，眼巴巴地站到了窗前，望著外面皚皚的白雪發呆。

「很想出去嗎？」方齊雲在她身後問道。

「想也沒有用，你們不會讓我出去的！尤其是，他不在的時候，一旦我出了什麼事情，叔叔沒法兒跟他交代。所以，我不會出去的。」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通情達理，儘管代價是泯滅心性。

小魚的懂事令方齊雲心痛難當。

「你等著！」說完這三個字，他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手中拎著大衣、帽子和棉鞋。

「幹嘛啊叔叔？」她吃驚地問道。

難道……？

「帶你出去走走！」果然，他就要這麼做。

她又扁了扁嘴，「叔叔，你怎麼可以這麼好啊……」

「噓——」他回頭看向傭人房的方向，壓低嗓音，「我們偷偷溜出去，再偷偷溜回來。」

她拼命點頭，心裡有隻歡樂的小鳥在雀躍。

為了保暖，方齊雲真是做足了工作，大衣，棉鞋，帽子，手套，一應俱全。

而方小魚，聽話地一樣樣穿戴好。

臨了，還不忘監督叔叔回房去換上暖和的衣服。

隨後，兩人悄悄地溜到了院子裡。

前些日子，為了平添過節氣氛，方齊雲跟老常和老徐在院子里布置了好多彩燈。

小魚一直嚷嚷著要出來看看，但都被池禹森給拒絕了。

今晚終於不用隔著窗戶觀賞彩燈，她簡直要興奮壞了。

「叔叔，謝謝你，你真好，你太好了……」不停地誇讚方齊雲，由衷地道謝。

方齊雲時刻留神她的腳下，神經保持高度緊張，聽見她的誇讚，也只是抿嘴笑笑。

心裡卻想著，只要能讓你開心，我做什麼都行。

「明天就是除夕，如果除夕夜能夠出來看雪看燈，那就太完美了！」這麼個小小的願望，對她來說卻是天大的快樂。

方齊雲心裡一疼，不知該如何寬慰她。

明天是除夕，她卻不能跟自己深愛的人齊聚守歲。

而後天，農曆年中的第一天，她最愛的那個男人，就要娶別的女人為妻。

越想越心疼她，方齊雲真想把這個可憐的女孩緊緊地擁在懷中。

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本分是什麼，只能狠狠地剋制著心思。

好吧，用盡他所有，給她最大的快樂！

這麼想著，心裡的疼得到了些微的緩解。

「小魚，我要給你看個好東西！」他忽然故作神祕地說道。

「好東西？什麼好東西？」本就很愉悅的嬌顏上覆滿了好奇，「還會有比夜雪和彩燈更好的東西了嗎？」

方齊雲牽住她的手，「走，我們去後院！」

「後院？」她有點吃驚。

住進滄海小築，她就被查出懷了孕，然後就被保護了起來，在前院活動的機會都少之又少，後院根本就沒有去過。

房子的陰面是沒有窗戶的，她只能從陽面窗戶看到前院的情形。

後院，對她來說，絕對是個神祕的存在。

眼下叔叔要帶她去後院，這簡直就是今晚的第二大驚喜。

兩人牽著手，小心翼翼地繞過房子，來到了後院。

跟前院遍佈彩燈不同，這裡只有庭院燈做照明用。

可是，她卻看到了比五彩斑斕的炫燈更合心意的美景。

——院子中央，一大株盛放的梅樹，在燈光下美輪美奐地屹立著。

「叔叔，叔叔……」方小魚已經說不出任何溢美之詞，只有不停地叫著「叔叔」。

齊雲怕她只顧賞花而不顧腳下，便緊緊地抓著她的小手。

「叔叔，紅色的梅花，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嬌豔的梅花，還是開在雪地裡的……」她簡直激動得要跳起來了。

「別激動，你不可以激動的，聽見沒有？心臟會負荷不了……」齊雲輕聲叮嚀。

馮老提起過，孕婦的心臟容易不負重荷，不可以讓她太激動。

「叔叔，這麼美的景緻，我怎麼能不激動？呀，下雪了，又下雪了……」小魚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去接從天空散落下來的雪花。

齊雲不想遏制她的快樂天性，只能隨她雀躍。

但，右手始終緊緊地握著她的左手，生怕她不管不顧地跑開。

事實上，眼前的美景也令他賞心悅目。

之前選房子的時候，他原本並不是很滿意。

當他轉到後院來，看見這株寒梅，馬上便想到，她若是看見了滿樹的梅花，一定很開心。

遂，立即決定購買。

果然，她歡喜得不得了。

「叔叔，你看啊，白色的天與地之間，紅豔豔的梅花怒放著，這美景是上蒼賜給我們的無價寶……」仰望著花與雪，小魚感慨道。

方齊雲卻微微搖頭。

「在我心目中，你才是上蒼賜給我的無價寶……」他在心裡瘋狂地吶喊。

小魚聽不到他的心聲，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叔叔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喜歡那些被插在瓶子裡的花朵，嬌氣十足。而生長在泥土地上的花兒，不需要精心侍弄，依然會倔強地開放，它們才是世上最美的花朵！」

方齊雲凝起了臉色，心想，你這朵本是生長在泥土地上的倔強花朵，現在被剪下來放到了水晶花瓶中精心侍弄，卻失掉了之前的快樂。

呼！

無論如何，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枯萎下去，總得做點什麼吧！

正想著，一句冷冷的詰問從他們身後傳來。

「天寒地凍的，就不怕受涼生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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