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就那麼讓你噁心嗎

萊因佛茲，綠穗城堡。

凌晨四點鐘，方齊雲又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樓。

天色還沒有大亮，傭人們都在沉睡中，四處靜悄悄的。

「咳咳！」清脆的咳嗽聲忽然在大廳內迴盪。

方齊雲嚇了一跳，止住腳步，望向不遠處沙發裡的人影，心裡不禁「咯噔」一下。

「我們的方管家還真是不辭辛苦地忙碌啊！」人影站起，扯著長調兒，譏諷味兒甚濃，「來了這麼些日子，見你的次數屈指可數。」

方齊雲似笑非笑，「你知道我這次是怎麼來的綠穗。」

許鳳舞晃到他面前，咋舌，「嘖嘖，記仇了？你跟森一向形影不離，他既然來了綠穗，你也該來不是嗎？我不過是讓你放下手頭上的事兒提前趕過來而已。」

他沉默不語，這麼多年了，就沒在言語上佔過上風。

鳳舞繞著他轉了一圈，「你這是要去哪兒？」

「葡萄園。」據實以告，——這個時候的葡萄園蚊蟲特別多，而她又特別害怕被蟲咬，所以是絕對不會跟去的。

她怔了一下，轉瞬又滿臉的風情，聲音柔得不像話，「葡萄園……，那年，我們在葡萄園……」

「那件事不是徹底過去了嗎！」他的情緒忽然有點躁動。

鳳舞的眼中現出一抹暗色，「怎麼，我就那麼讓你噁心嗎？」

方齊雲的身體僵了一霎，腦海裡滿是幾年前的那一幕，「鳳舞，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方齊雲，當年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話？」聲音有一點點哽咽，但眸子的水霧卻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當年是我錯，對不起！」他沒有說下一句，——我已經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代價。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嗎？」鳳舞咆哮著，全然不顧會吵醒他人。

方齊雲沒有迴應，忽然抬手，狼狽地捂著額頭。

「怎麼了？」鳳舞馬上放下自己的憤怒，關切地問道。

「頭疼，可能最近休息得不夠，頭忽然好疼……」臉上佈滿痛苦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疼。

「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吧……」急得扯著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他冷冷地抽回自己的胳膊，「不必，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回去補覺了！」

說完，返身往樓梯口疾行。

「哎，你——」兩個字出口，人已經上了半層樓梯，許鳳舞氣惱地罵了一句「懦夫！」

望著眨眼間便消失掉的男人，她氣勢洶洶地掐著腰，在大廳裡站了好久。

「方齊雲，你休想逃出老孃的手掌心！」末了，惡狠狠地說了這麼句話。

——————

連續好幾天，薇茵下班後都能在醫院門口「碰上」風正。

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她問他怎麼在這裡，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才來醫院。

他不語，搖搖頭，跟她並肩往回走。

直到各自進了家門，他依然沒有開口說過話。

第二天，再遇見他，薇茵就有些起疑了，問了句「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風正還是不說話，悶頭走著，不承認也不否認。

幾天下來，薇茵篤定了這個怪鄰居每天都來接她下班的事實。

「其實，不加班的時候我一個人敢回家。」終於，她弱弱地表示道。

這叫什麼話？

她的意思是加班的時候就需要他來接她了？

他看了她一眼，終於開口，「我有的是時間。」

薇茵愕然，怎麼，他是閒的沒事幹所以才來接她的嗎？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看他的穿著打扮，品位不錯，想來經濟條件還可以，她很好奇，什麼工作是既高薪又有閒的呢？

風正又睨了她一眼，「我沒有工作。」

薇茵稍事一愣，瞥了一眼他腕上的手錶，心想，沒工作還能戴得起這麼貴的物件，……富二代嗎？

可是，富二代應該不屑住在那種小戶型的公寓樓吧？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疑惑，揚了揚手腕，「抽獎中的！」

這理由很合理。

現在這個世道，什麼都可以抽獎，什麼都可以贈送。

不是有一條廣告說了嘛，——「買別墅送老婆」，明明是說給老婆買房子，結果少了個字，歧義就來了，倒像是買了棟別墅，就送你個老婆似的。

薇茵不再多問，心知人家若是不想說，她是什麼也問不出來的。

活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何苦咄咄逼人！

出了第一個小區，路過一家西餐廳。

見時間還早，薇茵提出請風正吃牛排。

「我很能吃的，一份牛排根本不夠……」他沒拒絕，蹙眉說道。

「真巧，我也很能吃誒！」她飛揚著眉毛，表情誇張。

風正微微一愣，「我請你！」

薇茵皺著小鼻子，眉眼之間全是笑意，「我不能讓你當免費的保鏢，偶爾請次客，會心安理得一點。」

男人淡笑，點頭，「好，今天吃大戶！」

落座，薇茵看了看餐牌，「先上兩份五分熟牛排和一瓶特釀葡萄酒，半小時後再上兩份七分熟牛排。」

風正愣了一下，望向侍應生，「麻煩你把特釀葡萄酒改成佐餐葡萄酒……」

沒糾正牛排數量，而是更改酒種，可見他不僅懂酒，而且還貼心地想為她省錢。

薇茵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是金主，我說了算。」

侍應生曖昧地笑笑，收回餐牌離開了。

大約兩個小時後，他們出了西餐廳。

兩個並肩而行的影子，在街燈下被拉得細長。

「謝謝你……」藉著氤氳的酒氣，他悶悶地說道。

——四份牛排，她吃了一份半，他吃了兩份半，紅酒則全部被喝光。

她側頭看著他，「要說謝，得我謝謝你才是！這麼多天……」

沒說完，被他打斷。

他說：「我願意！」

這三個字令她發愣。

臉頰更熱了，低下頭，跟著他的步速，一言不發地往回走。

上了樓，在門口各自開門，他的動作像往常一樣那麼慢。

她進屋，他回頭看去，兩人屋裡屋外對視一眼，各道一聲「晚安」，她闔上了房門。

薇茵在門裡怔忡了好一會才開燈，晃盪著微醺的身體，走到沙發前，把自己拋進了沙發裡。

她本是不能喝酒的，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點了一瓶紅酒，還喝下了小半瓶。

腦子有點暈，神思便渙散起來。

從踏出池宅大門的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要重新開始。

她要把在池宅待過的那段日子給屏蔽掉。

在方齊雲的幫助下，她也確實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

環顧四周，這房子雖小，但足夠她住的。

室內陳設都很新，看樣子房主沒住多久就出租了房子。

她是有點小潔癖的，能夠租到這樣的房子，已屬不易。

本來她不想太依靠方齊雲，畢竟他與那個人的關係很密切。

幸而他有事出了國，她可以一個人按部就班地生活。

找工作很順利，順利到讓她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那個看似不苟言笑的蘭院長，對她很照顧，閒來無事常常去她的辦公室噓寒問暖。

上班第二天，她在衛生間的隔斷裡聽到同事之間竊竊私語，說院長對留洋回來的大夫沒來由地器重，指不定哪天年輕的主治醫師就升職了。

滿嘴的羨慕嫉妒恨。

薇茵有些惶然，她不想成為出頭鳥，更怕變成眾矢之的。

遂，每當院長再來辦公室跟她閒談，她都做出很忙碌的樣子，要麼低頭整理病歷，要麼風風火火地出門。

想來蘭院長覺察到了什麼，這幾天沒怎麼出現在她面前。

一切都很順利。

誰能想到，竟然冒出個該死的跟蹤狂。

那天，她幾乎要嚇死！

還好，風正接了她的電話，及時趕到。

想到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薇茵的小臉兒有些燙人。

初見，他奪下她手中的垃圾袋就走了。

再見，他要了她的手機，留下他的電話號碼。

三見，他把她從變態跟蹤狂的手中解救出來。

然後，他就開始天天接她下班了。

每天訥訥地走在她身邊，不多言不多語，卻能讓她感受到許久未有過的踏實。

曾經何時，只有跟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她才能那麼安心。

哪成想，方才在路上，不知他是藉著酒勁兒還是怎的，竟然耿直地說了「我願意」三個字。

隱隱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在裡面。

是她多心了嗎？

還是酒意朦朧了他的態度？

心裡暖暖的同時，她又難過起來。

如果沒有那些灰色的過往，如果她是完整的……

正想著有的沒的，手機響了。

從包包裡拿出來，看了一眼，一串長長的陌生號碼。

疑心是騷擾電話，點了靜音，沒接。

酒意稍微淡了，薇茵拖著慵懶的身子去了衛生間。

洗漱完畢，收拾妥當，回來拿了電話準備充電，卻看到有六十多通未接來電，號碼都是那個陌生的長號。

「現在的騙子，真是越來越敬業了！不過，你找錯對象了……」打了個哈欠，關機，充電。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格外容易入睡，且一夜無夢。

地球的另一端，男人坐立不安。

電話通了，她卻不接，難道是睡了嗎？

幾十通之後，竟然關機了。

是手機被他打沒電了嗎？

還是她根本就不願意接他的電話？

「怎麼，我就那麼讓你噁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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