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約莫半分鐘後，因休假而下午在線的虔水也接受韶光邀請進入隊伍，一來就發了個瞇眼流口水表情。說實話，邱楓始終認為她這表符很有笑點，忽然在對話框冒出來，總讓人不自覺揚起嘴角。

於是先前幫裡就發明了個語尾遊戲，無論是誰說話都得在語尾加上那個符號，看得邱楓眼花撩亂，腦子裡全被塞滿了口水臉。

「人到齊了。你簡單說說你蒐集到的資訊吧！」廢話不多說，玄鈴娘娘直接下令……呃不，指示。

明顯為該指示接受對象的報喪者立刻裝乖應好，好後面還連兩個波浪號，讓邱楓手上的雞皮疙瘩全竄出來了。糟糕，這招數用來整別人時她很快活，然而現在身為旁觀者，她實在很想把手伸進螢幕裡，將那兩條小蚯蚓扳直啊！

「你們都沒下過天山本，那，爬文沒？」報喪者語氣轉換極其自然俐落，讓邱楓深刻體會到何為「溫度差」。

除報喪者外的邱楓等人紛紛表示爬過了。

即使沒去過副本，但隊伍中會提早做功課的幾人的確都先行瀏覽過論壇、各大遊戲版、以及官方部落格瞭解副本內容；天山本在雲遊所有副本中，算是劇情較特別的一個──很罕見地加入了愛情元素。

背景故事大概是這樣的：洛遙乃人界一名極有天賦的修仙者，仙界亦對他的資質相當看好。孰料，一次因緣際會下，洛遙結識了魔界少女莫嫣，並與之相戀，打算放棄修仙之路，對此感到無法接受的仙界隱密派人追擊莫嫣，趁洛遙不備之際將她殺害，連魂魄都無情毀去。面對心愛之人消逝，哀慟而大受打擊的洛遙直接墮入魔道，立誓折磨每位來到天山度劫的修仙者。

原本的設定，是打死大BOSS魔化洛遙，天山副本即能攻克。不過，在遊戲策畫將等級上限提升的關卡加入天山本後，該副本肯定多出了其他過法。

「寰宇那邊由第一幫會『神臨』首通關，這名字玩網遊久的人應該都不陌生？」停頓了下，報喪者不知有意還無意地補充：「據說戰場任務被天下玩家首破，他們的領導者很不爽。」

……所以呢？邱楓忍不住嗤之以鼻。

確實，「神臨」這個只存在於線上遊戲內的菁英組織，在各大網遊都極其出名。神臨玩家一旦進入某遊戲中的某伺服器，組成公會、幫會、部落，之後肯定無所不用其極，逐漸佔領各大排行榜前幾名，特殊或隱密任務也常是由他們發掘出來。

因為戰場任務是被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破解的，而不是神臨，就要覺得不高興？從她的觀點無法理解啊！邱楓無奈。

「他們不爽與我們何干？」下一秒，玄鈴丟出來的話更直接了。

「老婆說的都對！」報喪者再度狗腿。

然後，隊伍裡同時跑出兩串刪節號，一串邱楓發的，一串韶光發的，十分有默契。虔水還跟了個無所謂的流口水表情。

「不過，既然頭個通過的是神臨，破解方法恐怕不容易打聽到。」邱楓正經敘述。

除了強大、團結外，「神臨」這線上網遊組織也是出了名地吝嗇，嚴密保護所有內部獲取的情報，簡直能用「滴水不漏」形容。神臨很少接納外部玩家，除非有好處或利益，所以部分玩家對神臨始終抱持著非好感。

可是，盲目崇拜者亦有之。

「嗯，今天再等等看有無破解方法，如果沒有，不如……明晚先去打一趟吧？畢竟人數齊了。」玄鈴提議。

對玄鈴的話只會連聲稱是的報喪者，邱楓就當他同意了，而她跟顧思函放暑假中，自然也沒問題，須要確認的就只有得上班，時間較不穩定的虔水。

「可以哦。」等虔水回覆後，計畫便敲定。

討論以神奇的高效率結束，隊伍該解散了。邱楓瞥了眼時間，將近五點，她中午略過沒吃，肚子唱空城唱得正歡，打算先去買東西填肚子。父、母親五天裡有三天要加班，不會太早回來，妹妹放學回來的路上就會解決晚餐，所以她負責餵飽自己就行。

正想敲字，報喪者就在隊伍頻道興奮地說：「老婆老婆，花妖出了！我們去打！」

沒加過幫會的報喪者，似乎對定時來幫會據點搗亂的花妖非常好奇，但那隻花妖，玄鈴可是打到不想再打，偶爾還會咒罵我笑悠然偷懶不處理，自從韶光加入之後，才終於又多了個人幫忙殺。

果然，玄鈴沒兩秒就應道：「本宮乏了，你跪安吧。」隨後果斷退出隊伍。

玄鈴退了之後，報喪者毫無意外也退了，最後，隊伍裡只剩悠然、韶光及虔水三人。

「我去覓食了，不打擾兩位啊。」很有電燈泡意識的虔水揶揄道。

「嗯，我一樣要去覓食，餓了。」邱楓順勢說，並提醒：「韶光，你也去吃飯吧。」

韶光回了個微笑表情，讓邱楓在螢幕這頭不自覺跟著笑了笑。剛要從桌前起身，沒想到，虔水在退隊前又幽幽冒出兩字：「學我。」

聞言，邱楓啼笑皆非，索性反問：「我去打獵。這樣好嗎，潛水姊？」

「呵。」語畢，她的頭像和名字才在隊伍裡消失。

而邱楓拎了隨身包包，便走出房間沒再去看電腦螢幕。也因此，讓她錯過了韶光馬後砲似的一句：「悠然，其實打獵真的比覓食更適合你。」

不過，回來再查看隊頻也不遲，對吧？

出了門後，邱楓往商家聚集的街道走去，買晚餐前，她先繞進了附近的書局，想順便買幾本小說回家堆書櫃，供閒暇時打發時間。閱讀一直都是她的興趣，從小到大沒改變過，但比起看一絲不苟的散文等作品，她更愛天馬行空的小說。

轉進大眾文學陳列的地方，邱楓在新書展示區待了一會，翻看幾本封面及文案吸引她的書籍。繞著書架周邊移動，接著，一本擁有以黑色為底，繪上簡約白色花紋封面的書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奇驅使下，她伸出手，打算將書本取下來觀看；然而，同一時間，卻有另一隻手與她齊齊觸上那本書的書皮。微訝，邱楓偏過頭往旁邊注視，一名穿著高職制服的短髮女孩身影映入眼簾，發覺邱楓轉頭，對方也跟著迎上她的視線。

有點眼熟的五官。邱楓內心感到疑惑，一時忘了出聲，手也沒收。

見狀，女孩貌似不太開心，板起臉孔、唇角垂下，也固執將手指按在小說封面上，不肯退讓，想等邱楓主動離開。

片刻後，回神的邱楓自然能從女孩神情中，讀懂她舉動的涵義。

換成別人，可能馬上就讓步了。但今天碰到這種事情的是誰？是邱楓，她若簡簡單單把書讓出去，就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於是，趁對方還抱著與她僵持的念頭時，邱楓右腳往前一邁，掌上力道略施，輕而易舉就將書取到自己手中。還不等神色詫異的女孩說話，邱楓又將小說遞到對方面前，勾勾唇角道：「拿去吧，後面還有很多本。」

邱楓可沒胡扯。除了她手上被立起展示的這本外，後面還有很多平放著的同名、同封面書籍。既然女孩堅持要搶這一本，就給她囉，反正拿後面的也沒損失呀，說不定還比較少人碰過呢，乾淨衛生嘛。

至於沒預料到邱楓舉止的女孩，則完全愣住了，眸中透出無法理解的目光，在邱楓看來略顯面善的臉上堆滿迷惑。

接下來，又有另一名穿相同款式制服的女孩闖入邱楓視線中，不過後者，邱楓可就熟悉了，同住一屋簷下十幾年的人啊。

「思弦，我挑好了哦！去結帳……」後到的女孩話才說到一半，便在望見邱楓的剎那瞪大雙眼，蹦到她身邊驚喜喚道：「姊！妳回來囉？」

邱慕，她還在念高職美容科的妹妹。

「是呀，下午回來的。」揉揉自家妹妹的頭髮，邱楓抬眼，目光投向現下已經愣上加愣的短髮女孩，「妳的同學嗎？」

「嗯！對呀，她叫思弦，汪思弦。」跟邱楓性格反差，一向活潑開朗的邱慕拉過短髮女孩，為兩方介紹，「思弦，她就是我常提到的大姊邱楓哦！」

禮貌性點點頭，邱楓乾脆將書塞到邱慕手裡，笑道：「妳同學想看的書。」

雙手抓住邱楓給她的書籍，邱慕眨眨眼看向汪思弦，而後者好像因為得知稍早與她拉鋸的是同學親姊，面上浮現出尷尬的赧色，還扯扯邱慕的衣襬輕搖頭。

見狀，感到莫名其妙的邱慕只得將小說擺回書架上，而後興致勃勃地問邱楓：「姊，妳吃飯了嗎？我跟思弦要去附近新開的一間麵店，聽說他們的泡菜冬粉很好吃喔！妳要不要一起來？」

聞言，邱楓本想一口答應，但餘光又瞥見站在邱慕身後的汪思弦一副受驚嚇小動物的模樣；難得佛心大發，邱楓用下巴點了點一旁書架，婉拒道：「我來買幾本書看的，可能還要待一陣子，改天再和妳去吧。」

「是哦……好吧！」邱慕嘟了嘟嘴，卻又馬上恢復笑容可掬的表情，天外飛來一筆地說：「晚上再給姊看我新畫的紙妝！老師說我進步超多。」

「好啊。」邱楓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快去吃飯，不然跟我一樣長不高。」

邱慕大概還矮邱楓幾公分，比較起來，同年齡的汪思弦就高多了，邱楓猜測她約在一百六十七、八公分左右，這還是扣掉她腳下皮鞋鞋跟後的數字。

「又沒關係！這樣很可愛嘛。」邱慕倒完全不擔心太矮的問題，「嘿嘿，我們班男生討論過，他們的女朋友理想身高平均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耶！說這樣熊抱比較方便。」

什麼歪理？邱楓不自覺失笑，接著又趕緊催促面前的兩人早點過去麵店卡位，否則再晚一點，肯定人滿為患了。

在邱慕拉著汪思弦離去前，她又微轉過頭偷覷了邱楓一眼，或許以為不會被發現吧，可邱楓全看在眼裡。怪了，她分明覺得汪思弦的五官給她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怎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呢？皺眉沉吟了半晌，邱楓腦海中依然得不到結論。

也罷，想不到就想不到，若該想到的話，也總會想到的，她不急。

將這件不甚在乎的小事拋開，邱楓又悠閒在書店裡晃了約半個小時，才抱起兩本書結帳，並到書局隔壁的小店買了兩份海苔飯卷回家。

嗯，為什麼買兩份？仔細想想就知道啦，一份怎夠她吃呢，是不是？

其實在回程途中，邱楓心裡還隱約懷疑分量不太夠。

不過回到住處，才剛進家門，邱楓就知道一路上白擔心了。她親愛的爸媽今天居然沒有加班，不僅如此，兩人還拎了三盒大披薩回家，加上炸雞桶和雞米花等附餐炸物及飲料，讓邱楓站在門口便聞到香氣四溢，等走入客廳，就見食物擺滿桌，換別人看了，恐怕還以為多少客人要來。

「小楓！」尚盯著那堆驚人的食物發怔，邱楓便聽見有些娃娃似的微嗔嗓音自背後傳來，「還不過來領罰！妳這壞小孩，三個月沒回家！」

「……」旋過身，邱楓整個啼笑皆非。媽媽像小孩般的性格依舊，邱楓偶爾會認為，邱慕絕對潛移默化了媽媽的個性，而她自己則潛移默化了爸爸的。

然而，論外貌的話，邱楓卻與媽媽的五官有九分神似，而邱慕則與爸爸長得較為相像。

下一秒，瞥見已換上家居服的爸爸從房裡走出來，邱楓沒多加思考便脫口而出：「爸，有人說妳女兒是壞小孩。」

「誰？」挑起半邊眉毛，邱父一臉淡定地應道：「講這話要拿出證據，否則就是誹謗，太不應該。」

「很不巧，人在這。」笑咪咪地說罷，邱楓將海苔飯卷也擱到桌上，任憑身後的媽媽去家暴爸爸。

據說，兩人會結下情緣，歸功於某年公司在秋季舉辦的員工賞楓之旅。旅程中，被路痴苦了大半輩子的媽媽跟人群走散了，又慌得忘記能問路，最後是爸爸發現隊伍中有人不見，與其他人分頭尋找，才終於將媽媽撿回來。

所以，她名為邱楓，而妹妹叫邱慕。緣由便是那在秋日賞楓之旅萌生的傾慕。

憶起曾聽說的這段過往，邱楓胸口一暖，視線又移回堆滿食物的客廳桌面。不用多猜，她也明白那些食物是爸媽為歡迎她回家，下班後特地去買的，之所以不透露，就是想給她個驚喜。即便她上了大學，妹妹也已進入高職就讀，兩人似乎仍把女兒們當年紀更小的孩子看待。

也許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吧？思及此，邱楓不禁揚起唇角。

「對了，小慕跟她同學說要去新開的麵店──」邱楓想起邱慕在書局裡說的話。

「哦！我及時call她啦，同學也被她硬拉回來了，兩個人現在去房裡放東西，等等就出來。」話音甫落，邱楓就見媽媽推爸爸鑽進了廚房，約莫是要去拿些杯盤餐具。

可是……去房裡放東西？她和邱慕睡同間房啊！邱楓的動作略一凝頓，仔細回想，確定自己回家後沒製造什麼髒亂，才放心地鬆口氣。

緊接著，她就聽見由遠而近的奔跑跫音，沒幾秒，邱慕出現在她視線中，並直撲桌上的披薩盒。

「我好餓！可以先開動嗎？」邊問，邱慕已經邊動手拆紙盒上的綁帶。

看習慣了，邱楓沒阻止她。往房間的方向望了眼，確定還未看到汪思弦的人影，邱楓才坐到邱慕身側不著痕跡地問道：「妳把同學拉回來，不怕人家尷尬？」

由於書局的搶書事件，邱楓認為汪思弦多少有些困窘，怕跟她面對面。

「嗯？不會呀，思弦住附近，常來我們家玩，爸媽都見過她了。這幾天段考，我們還一起複習考科，她功課很好耶！」話音甫落，邱楓就見邱慕轉轉眼珠，然後對她比出個「噓」的手勢，悄聲道：「她家是單親，爸爸工作很忙，常不在家，卻很重視她的成績。思弦也滿聽話的，念書超認真喔！少少的休閒活動就是看小說跟玩線上遊戲吧。」

單親？邱楓略感訝異。照汪思弦在書局的反應，還以為是在家裡很受寵、被捧上天的獨生女一類，沒想到天差地遠。

是她太刻板印象了吧？認知該改改。邱楓下意識地摸摸鼻子。

「奇怪，她好慢喔！不是說去洗個手就出來嗎？」嘴裡大半被披薩占滿，邱慕說起話來語焉不詳。

邱楓往房間方向望去，起身道：「我剛回來還沒洗手，順便去看看。」

不反對地點點頭，邱慕伸手一撈，又是幾顆雞米花。

繞過桌子離開客廳，邱楓本以為汪思弦在與房間相鄰的浴室裡，不料經過房間時，餘光卻透過半敞的門扉掃到她的背影。她就站在邱楓書桌前，面對桌上開啟的筆記型電腦，一動也不動。

內心疑惑，邱楓曲起手指，以指節輕敲了敲門；然而，汪思弦貌似仍被嚇到了，渾身一顫，半秒後迅速回頭對上她的目光。

「怎麼了？小慕在等妳哦。」邱楓稍稍偏頭，視線越過汪思弦注視她的電腦螢幕，狀態與她出門前無異，白衣劍客正掛機在雲遊裡打坐。

汪思弦依然沒啟口說話，只是倉皇地頷首。而已出言提醒的邱楓勾出一抹和善的笑，便打算轉身走到浴室洗手。

出乎意料，汪思弦突兀地出聲喊她：「那個！邱楓……姊姊。」

愣了下，邱楓才回頭將不解的眼神拋向汪思弦。「嗯？有什麼問題嗎？」

汪思弦滿臉欲言又止，雙手十指交握著，遲遲下定不了決心開口。見此，邱楓也不催促，她原本就不是個急性子的人，且汪思弦是邱慕的朋友，更值得她耐心以待。

終於，像豁出去般，汪思弦用力捏緊交握的手掌，盯著邱楓的眼睛問道：「那個，妳真的是雲遊裡的我笑悠然嗎？那個男劍客？」

未曾猜到會被如此詢問，邱楓的思緒空白半晌，才終於又有畫面。

邱慕好像說了，玩線上遊戲是汪思弦少有的興趣之一？回想之後不覺有異，邱楓很乾脆承認了。

「嗯，是我。被妳發現個大祕密了，看在小慕的面子上，請別說出去。」邱楓豎起食指打趣道，順勢追問：「妳也玩雲遊吧？該不會在天下伺服器，才認得我？」

縮縮脖子，汪思弦的視線游移不定。最後才抿了抿唇，細聲道：「其實我是……無風……無晴。」

邱楓傻了。

當熟悉的四個字傳入耳中時，她真的完全傻了。

難怪，難怪汪思弦的臉一直給她種莫名的親切感，因為，她跟顧思函的相貌神韻很相似啊！思及此，邱楓原本失焦的視線再度凝聚，定在汪思弦的臉上，而對方坦白身分後，好像也一時間語塞了，於是便形成了兩人面對面站著，無語凝噎似的詭異場景。

半分鐘後，咬著半片披薩來找人的邱慕，看到的就是這讓她摸不著頭緒的畫面。

「姊，妳不是來叫思弦嗎？怎麼兩個一起卡在房裡了？」困惑地搔搔臉頰後，邱慕伸手在邱楓面前揮揮，「唷呼！姊，有聽到嗎？」

「有。」邱楓無奈抓住在眼前晃的手，「她在問我網遊的事情，有個關卡很難破。」

「啊！對喔，妳們玩同款遊戲對不對？之前聽思弦說時我覺得很耳熟，原來姊也在玩嘛！」邱慕被邱楓簡單一句話就唬過去，不玩線上遊戲的她絲毫未察覺哪裡違和。

「我們去洗手，妳先回客廳吃東西。」推推邱慕的臂膀，讓她退出門外，邱楓又轉身朝汪思弦示意。

「那妳們要快來喔，不來我就全部吃光了！」已把手中披薩啃光的邱慕打算再回去進攻。

「妳敢？」邱楓作勢要彈她額頭，邱慕趕緊雙手護頭「嘻嘻」笑著跑了。

輕嘆口氣，邱楓沒確認汪思弦是否跟上，便逕自往浴室走去。即使稍早愣住半晌，邱楓畢竟還是邱楓，不會因為點小事亂了方寸，情緒也很快收拾好了。她敢肯定，目前汪思弦絕對比她更驚訝。

剛打開水龍頭，後方就傳來細微的聲響。邱楓嘴角輕扯，淡淡問道：「妳說妳是無風無晴，能證明嗎？韶光易逝是妳的誰？」

長得像歸像，卻也無法保證汪思弦就是顧思函的妹妹，謹慎點好。邊搓著手中的泡沫，邱楓邊透過鏡子注視站在浴室門口的汪思弦。

多少明白邱楓問那話的涵義，汪思弦鼓了鼓雙頰，才悶聲應道：「他是我『哥哥』。」哥哥兩字還下了重音。

正解。看來，汪思弦是正牌無風無晴……想想，應該也沒人要假冒她吧？沖掉洗手乳的同時，邱楓在心裡如是說。

隨後，不待邱楓開口，汪思弦就像等不及般急切詢問：「邱楓姊，我哥知道妳是女生嗎？」

手上的動作頓了下，關水後邱楓才搖頭，「不知道，妳是第一個。我誰都沒說，包括恣意行的所有人。」

「為什麼不說？這樣很奇怪！你們的遊戲人物不是要結婚嗎？妳該不會喜歡他才故意隱瞞性別吧？如果知道妳是女生，我哥百分之百不會答應。」汪思弦的音調稍稍拔尖，語氣中的不愉快顯而易見。不愧是無風無晴，現實中質疑人也很有爆發力，講話像機關槍一樣答答答轟個沒完。

然而，身為淡定一姐的邱楓繼續氣定神閒。

「為什麼？妳好篤定他不會答應。」邱楓走到洗手台旁的毛巾架擦手，讓出位置，但汪思弦遲遲沒上前來。

雙手抓住制服上衣的下襬，捏出皺褶，這小動作十足洩漏出汪思弦的緊張。邱楓仍在打量，她便昂起下巴道：「他有喜歡的人！他親口告訴我的。」

果然，她的冷靜對汪思弦而言是超級壓力啊！邱楓暗自竊笑。不過，她倒沒想過顧思函會將有心儀女生的事情跟妹妹分享；邱楓自己是個將感情事藏很深的人，從前收了多少情書、有被多少人追求過的經驗，連邱慕都不全然知情。

「哦？」想歸想，表面上邱楓仍滿不在乎般，直接發出單音反問。

好似被邱楓的反應激怒了，汪思弦重踏兩步逼近，盛氣凌人地盯著她，彷彿遺忘了邱楓是好友的姊姊，更是名該尊重的長輩。

但邱楓也不以為意。在遊戲裡都被無風無晴嗆過了，現實中汪思弦的氣勢反而不如遊戲角色。況且──汪思弦目前可是踩在她的地盤上。

「邱楓姊，那女生是我哥的初戀！我哥不可能背叛她，跟其他女生在網路上結婚，就算妳的人物是男的。」從鼻子裡哼了聲，汪思弦雖然動作緊繃，但嘴上依然不饒人。

邱楓此時略低著頭，從特定角度看像受了極大委屈，面上的表情完全被長髮遮掩。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現在有多想大笑，心又跳得多快。

原來，她跟顧思函是相同的，頭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他尚未向她坦承的，竟在剛才被他妹連環爆出來了！糟糕，她不曉得以後能否裝不知情，繼續若無其事地面對顧思函跟韶光易逝啊。

邱楓的心情很複雜，很糾結。當然，是甜蜜的那種。

至於另一邊，以為邱楓不出聲是受到打擊的汪思弦，正開心地打算乘勝追擊。在我笑悠然身上吃過的悶虧，並非在她答應進恣意行後，就一筆勾銷了啊！

「還有，那女生跟我哥念同間學校，兩人是在話劇社認識的，我哥說她唱歌超好聽，而且、而且之後他們還有機會一起參加別的活動！反正，她肯定會變成我哥的女朋友。」汪思弦滔滔不絕，末了，才終於回到重點，「我要把妳是女生的事情告訴我哥！」

她很得意，也認為總算替自己找回場子了。

孰料半秒後，邱楓重新抬眸，竟分毫未變的神色及淺淺優雅的微笑映入她的眼簾，讓汪思弦的思緒整個懵了。怎麼回事，為什麼在笑？她無法理解。

「為了報答妳爆料這麼多，我再說個祕密吧。」走出浴室前，邱楓故作慷慨地扔下幾句：「妳哥哥，顧思函，跟我在同間學校，我們透過話劇社認識，當時我擔任旁白跟幕後配唱。另外，我跟他還一起接了下學期初籃球比賽的志工……妳不認為，我跟妳描述的人很像嗎？」

語畢，邱楓便揚長而去，留汪思弦一個人傻愣在原地。

回客廳時，其他人都已經圍在桌前大快朵頤了。邱楓家裡並沒有用餐得遠離電視的規矩，連爸、媽都習慣吃飯配新聞，偶爾邱慕也會跟他們搶遙控器轉動畫頻道，所以一家人在客廳裡解決三餐是家常便飯。

「小楓啊，怎麼只有妳回來？思弦呢？」邊遞了個裝好披薩的長方形盤子給邱楓，邱母邊困惑詢問。

「等等就來。」邱楓隨口應道。天曉得汪思弦還得在浴室裡待多久，才能從詫異中回神。

或許就這樣不敢出來了吧，呵。

咬了口披薩，邱楓在心裡想著。

當然，汪思弦最後並沒有龜縮在浴室裡，不願出來面對，但再次出現在邱楓面前時，她的氣勢已潰不成形，整個人委靡不堪，還把邱慕嚇了好大一跳，晚餐期間頻頻問她怎麼了。

而原本要留下來，跟邱慕一同複習最後一科考科的汪思弦，吃完飯就表示想回家了……邱楓自動在腦海中將這行為解釋為腳底抹油，打算開溜。

「真的這麼快就要回去喔？」邱慕陪汪思弦回房裡拿了書包等物品，當她在門口穿鞋時，還不停確認。

「反正只剩健康一科……很簡單。我想說回去趕快念完，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說這話時，汪思弦目光游移不定，還偷偷覷了邱楓一眼。

「好吧！那我去拿點東西，讓妳帶回去吃。」話音甫落，邱慕便跑離門口，讓汪思弦連「不用」都來不及說。

邱楓方才假借要出來送人，此刻就立在門邊，用饒富興味的目光關注汪思弦，瞧得她渾身發毛。

「明天早上四點半，」忽然，邱楓打破沉默，天外飛來一筆地說：「起得來、能力可及的話，上遊戲一趟，可以吃到糖哦。」

聞言，汪思弦又是一怔，完全沒想到邱楓再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要她在四點半上遊戲。

片刻後，拉回了思緒，汪思弦吶吶地問道：「妳不……生氣嗎？」

「為什麼要生氣？」笑了笑，邱楓走到汪思弦面前，伸手替她撥開一綹落到額前的髮絲，免得扎眼。「認真說起來，妳除了為哥哥著想外，另一方面，不也是在替我著想嗎？」

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指責的對象，正是她素未謀面卻想維護的人吧。從另個角度來看，其實汪思弦挺可愛的啊！

收回手，邱楓聳聳肩，又打趣地問了句：「如果，我說我並不小器，也不壞心，妳相不相信？」

汪思弦眨了眨眼，原先表情還有絲尷尬，聽見這問句後，竟「噗」一聲笑了出來，下一秒，還趕緊捂住嘴巴。

唉，果然原形畢露之後，講話都要先摸著良心啊，否則就是睜眼說瞎話，好好笑啊。邱楓注目現下正努力憋笑的汪思弦，一面感到無奈，一面又悄然鬆了口氣。

「妳哥哥，滿討人喜歡的。」豎起食指放在唇前，邱楓勾了勾唇角，「不過，我還想再觀察一陣子，可以嗎？」

察覺到邱楓語氣中的誠懇，汪思弦不自覺放下了擋在下半臉的手掌。半晌後，她才輕輕頷首，也揚起和邱楓相仿的微笑。

緊接著，邱慕抱了個紙袋衝回來，明明只跑了短距離還誇張地氣喘吁吁。等發現邱楓和汪思弦面上的神情，她呼吸一滯，不解地睜大眼。

「妳們兩個笑什麼呀？」發生什麼好事她不知道嗎？邱慕狐疑。

「沒什麼啊。」接過邱慕遞給她的紙袋，汪思弦即刻應道。

「嗯，沒什麼。」邱楓也很快附和。

這表示絕、對、有、什、麼！居然故意隱瞞她！邱慕跺了跺腳，孩子氣地撒嬌，「欸──怎麼這樣？告訴我嘛，拜託！」

然而，邱楓和汪思弦僅互望一眼，便一人往內、一人往外分道揚鑣了，完全沒意願理會刻意賣萌的邱慕。

一片秋風掃落葉，邱慕感覺無限蒼涼。


當天晚上，邱楓將新鍛造好的祭祀法杖打好孔，便忙碌地四處蒐集祭祀寶石。各職業寶石分為初、中、高三種等級，初等十顆才能合成一顆中等，又中等五顆才能合成一顆高等，而且，合成過程中還有一定失敗機率。所以，想集滿十顆高等祭祀寶石為法杖鑲上，除了費時，也很燒錢！

幸好邱楓就如韶光所形容的，擁有奸商潛質，可以保值的物品總往倉庫裡塞，塞不下了就開分身塞，所以很快，她手邊就已經有六顆高等、三顆中等、再加八顆初等祭祀寶石。

為了不讓韶光察覺她正在做的事，邱楓獨自到倉庫前的擺攤晃了一圈，不挑價將祭祀寶石收購一空後，就開始往各張地圖跑，靠從安平城衙門那學來的偵查技能，遍地打野地怪物精英。

──野地怪物精英有機率掉各類初等寶石，一張地圖約有五隻精英能打。

除了鎮定外，毅力一向也很驚人的邱楓，一路從最低的地圖打上去，用非常原始的方法攢積寶石，中途還不小心跟展顏樂舞撞了地圖，她剛打完一隻精英，就跟打走三隻的我笑悠然狹路相逢。

殺精英跟殺BOSS一樣，都有功勳點數拿，只是後者明顯多得多；通常打不到BOSS的玩家，都會選擇從精英下手賺功勳。

「悠然你滾啦，這張地圖老娘的！」齊齊朝最後一隻精英衝去，樂舞在當前頻道按出個生氣的表符，「吼，剛剛尋了一路精英都沒了，你打光的對不對？」

「天機不可洩漏。」邱楓很機車地回應，心裡已經打算退讓，卻仍繼續朝精英跑去，打算最後一步再走。

沒想到，樂舞居然直接上世界頻道，大喊一句：「韶光！把妳家這位帶走啦！」

咳。邱楓的心臟漏跳一拍，，手指不小心一點，正在飛奔的騎寵妖狐立刻停下動作，讓樂舞成功駕馬超前，斬掉了最後一隻野地怪物精英。

看樂舞在當前頻道發出歡呼，邱楓只得摸摸鼻子認輸。不小心被戳到罩門了，她無奈發了個五體投地表符，調頭往另張地圖的傳送點跑。

由於幫會頻道又有幫眾出來調侃，邱楓簡單敷衍幾句後，本以為不出聲的韶光大概又選擇當鴕鳥了，結果不久後，卻見隊頻上浮現一句：「……悠然，你在做什麼？惹到樂舞？」

他居然沒裝傻？而且，還直覺認定樂舞話中的「妳家這位」就是我笑悠然？

心情愉悅度瞬間上升一個層次，邱楓樂得再度操控人物攻向下隻怪物，邊打，還邊在隊頻回覆道：「就，吃飽沒事打精英，跟她互搶。」

這回答顯然讓韶光莫名其妙，也感覺情形不怎麼嚴重，幾秒後，只發了「原來如此」四個字。

對於不能讓韶光曉得自己正為他奔波，又收到不有趣反應這點，邱楓感到很不滿。想了想，她索性直接反問：「你呢，在做什麼？」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韶光竟默契地說：「天機不可洩漏，會折壽。」

什麼大事業不能讓她知道？邱楓輕蹙了下眉，而後腦內突然靈光乍現，她頓時笑開，飛快往對話框鍵入：「好吧，為了讓你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百年好合，就不勉強你了。」

這次，被冏翻的韶光連刪節號都不扔給她了。

很犀利地，他丟出了句點。

人果然是會進步的生物啊！笑出聲來，邱楓的不滿立刻獲得了補償。

之後，花費快四個小時，期間還被邱慕從電腦前拖走騷擾了好陣子，邱楓終於成功合出十顆高級祭祀寶石，全數鑲到要贈與韶光的蒼天明心法杖上。大功告成的同時，已過了午夜十二點。

邱楓查看了一下各頻道，並沒有再出現韶光的發言，但他依然在線上，血條法條都是滿的。邱楓將游標移到祭祀的頭像上，韶光人物位置在安平城內，持續移動中。

考慮到四點多得起床，邱楓打算下線去睡了。簡單在幫會跟隊伍頻道說了晚安後，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再提醒一次，請韶光在四點半上線，不要落跑；然而，又怕講得太多，將她的在乎表現得過於明顯。

不過，接下來韶光說的話直接讓她安了心。

「晚安，四點半見。」語末，他附上了微笑。

雙手擱在鍵盤上，心裡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湧現，邱楓就這樣安靜坐在電腦前方許久……又或者沒有多久，才緩緩按出四個字。

「不見不散。」

然後，她飛快逃下線了，生平第一次這麼緊張。

進浴室盥洗後，回房設下手機鬧鈴熄了燈，邱楓躺到因隔天還得上學，早早便就寢的邱慕身旁，閉上眼睛，卻怎麼樣也睡不著。腦海中不斷有無數畫面跑動，全是跟顧思函及韶光相關的，將她的思緒完全占滿。

翻來覆去將近兩個小時，等邱楓終於成功入睡，夢境卻又來叨擾。結果，四點整鬧鈴響時，勉強睜開眼睛的她覺得身體就像石頭一樣沉重，想伸手抓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動不了。

嗯，這什麼情形？腦子裡一狐疑，邱楓馬上就清醒了。她挪動視線往旁邊望去，發現邱慕居然整個人巴到了她身上，把她當人型抱枕抱得死緊，嘴裡還一面夢囈。

幾個月來都住在宿舍裡，這被窩裡的熱情待遇還真久違了，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掙扎了下，小心翼翼扒開邱慕的吸盤手吸盤腳，邱楓趕緊將手機鬧鈴按掉，免得吵醒她。

起床後，邱楓先開了電腦，才走去洗臉讓自己的精神可以更好一些。

登入遊戲時，韶光的人還沒有出現；邱楓本想先去找點事情做等他上線，眼前就忽然彈出了個申請加入隊伍的小框。

系統：「無風無晴」申請加入您的隊伍，您同意嗎？

「差點忘了。」愣怔片刻，邱楓才回神點擊同意。沒想到無風無晴會比她更早在線……是爸爸不在家，所以偷偷提早上線也沒關係嗎？

這問題，邱楓並沒缺神經到問出口。

「邱楓姊？」下一秒，無風無晴便試探性在隊頻喚了聲。

「嗯。」停了會，邱楓補上一句：「妳哥還沒上。」

「妳跟他約四點半？那他大概會早三十分鐘醒，還要給他十分鐘賴床的緩衝時間哦。」語落，無風無晴按出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

簡單幾句話，邱楓就察覺自己確實被無風無晴接納了，她的態度變得親近起來，口氣也不尖銳了。

「他會賴床？」邱楓瞄了眼桌面右下角的小時鐘，才四點十三分。

「會啊！而且會用棉被把頭包起來，不面對現實放鬧鐘一直吵，吵到我從隔壁房間過去把他踢醒……高中以前啦，現在不清楚還會不會這樣，沒住一起了。」無風無晴的意識好像比她還清楚，邱楓從對話依稀能窺見對方生動敘述的模樣。

猜到無風無晴應該在思考要不要多解釋末三句話，邱楓索性先啟口道：「我聽他說過。」

話語送出後，還不待無風無晴應答，系統便提示韶光上線了，隊伍中的頭像也在剎那間亮起。

「啊賀，遲到！」無風無晴很快數落。

「……沒有啊！還不到四點半。」韶光隨即辯駁。隔了半晌，貌似警覺哪裡不太對，又詫異地問道：「小晴！妳怎麼這時間玩雲遊？」

「老爸不在家啊！偷上。然後看見我笑悠然在線，入隊後聽他說你們要結婚，就來湊熱鬧領糖吃咩，不可以？」無風無晴謊話扯得很自然。

「也不是不可以……但妳還要上課啊。」某好哥哥開始勸說了。

「明天考完一科，中午就放假了啦！」於是，某叛逆妹妹立馬反駁。

看著隊頻上不斷刷出的文字，邱楓啼笑皆非了。

「好了，有話留到月老面前談。」怕他們再吵下去沒完沒了，邱楓連忙插話阻止。「晴，要麻煩妳先退個隊，三人行不能登記。」

聞言，無風無晴迅速退出了隊伍，然後又在幫頻上笑了兩聲。

邱楓讓我笑悠然坐上妖狐，尋路往NPC月老處跑，到達的同時，便發覺韶光已經早一步等在那裡。白衣劍客和紫衣祭祀正面相對，人物彷若彼此凝視，讓邱楓的心又微微一動，隨之而來的並非慌張，而是感動的暖意。

向月老申請結婚的程序果真非常簡潔，簡潔到邱楓仍處在一種茫茫然的狀態下時，人物便已被傳送進婚禮的場地。韶光的人物靠在悠然身邊，悠然沒動，韶光便也不動。

深呼吸了口氣後，邱楓才率先操縱白衣劍客走進場地內部，點擊婚禮場地中的月老談話，而紫衣祭祀也在半秒後跟進。接著，邱楓看見無風無晴的法師人物傳送進了會場之中，遠遠站著，像在無聲見證一切。

待悠然對月老確認，韶光也確認了之後，系統便刷出了慶賀的公告，會場內更下起了花雨。這回，沒人在花雨中打架鬧事，也沒人幫忙買道具煙火來放，只是很寧靜的婚禮，邱楓卻感到很溫馨。

不過，對悠然真實身分不知情的韶光，恐怕很難跟她有共鳴吧……這是唯一較可惜的地方了。

正當邱楓靜望著遊戲畫面中，站在月老面前的兩個小小人物微笑時，世界頻道就突兀刷出了句氣勢如虹的大吼。

「我笑悠然！韶光易逝！你們這兩個沒義氣的傢伙！結婚不通知！」竟然是還在線上的展顏樂舞。

「老婆別怒，這就是所謂朋友啊。」下一秒，縱情歡歌連忙出聲規勸。但仔細一看，這字裡行間不是酸味十足嗎？

奇怪，這兩人明天不用上班？無奈了下，顧及到韶光的想法，邱楓正打算想點什麼話來四兩撥千金，改天再補償他們夫妻倆之類的，就見韶光在世頻上開了口。

「會場還在哦。」語氣感覺相當自然，並沒有任何尷尬與窘迫。

婚禮會場依系統設定會維持一小時，前提是新人雙方都要在會場內，若其中一方跑了，會場就自動消失，所有在場內的人都會被傳出場外。

「真的？太好了！」展顏樂舞立刻命令道：「你們都給老娘乖乖待在那裡，不准動！聽到沒有？」

這次韶光沒回應了，邱楓想，依顧思函的個性，肯定正在螢幕後乾乾地笑吧。

「是，謹遵太后懿旨。」於是，邱楓只得裝模作樣應了句，逗得樂舞「啊哈哈哈」大笑，還附和著說：「哀家立刻駕到。」

趁樂舞和歡歌到達前的空檔，邱楓喚了韶光一聲，然後點他交易，並將前晚剛出爐的極品法杖擺上。

「你做好了？」但韶光沒有立即接受，而是轉到隊頻詢問。

「嗯，是傑作。」邱楓說得輕描淡寫，也沒提及她將祭祀寶石全鑲滿的事，只在韶光收下後迅速幽默地聲明：「一經交貨概不退還。沒有鑑賞期，免補差價。」

不到幾秒後，韶光就回了她一大片驚嘆號，幾乎把邱楓縮小的頻道框完全佔滿；洗了版後，他又發了個「你」字加六個點，詫異之情表露無遺，卻又因為邱楓那番話，堵得他不曉得該作何表示。

這讓邱楓腦中突然竄過一句前段時間很流行的話。

「幹麼都不出聲？」緊接著，無法看見隊頻聊天情況的無風無晴在幫頻發問，還故意用揶揄的口吻道：「哦──背著我在講悄、悄、話！」

無風無晴小妹妹，妳根本明知故問啊。邱楓啼笑皆非。

畢竟對方相當有義氣，沒洩漏她真實身分，邱楓只好先將無風無晴重新組進隊伍裡，才將打好的話enter發送。「別太崇拜哥，哥只是個傳說。」

結果，很清楚邱楓是「姊」不是「哥」的無風無晴，直接用密頻扔給她一串大笑，還說她笑到肚子都痛了。

活該妳要笑。邱楓撇嘴。

而在悠然的天外飛來一筆後，韶光竟也回了句邱楓意料之外的話語。

「悠然，我忽然想在現實中，也交你這個朋友了。」不知怎麼地，當這短短十六個字映入眼底時，邱楓腦海中突然冒出顧思函一臉認真的表情，讓她有片刻失神，僅能呆呆地盯著隊頻。

這或許是第一次，顧思函讓她徹底說不出話來，並非像平時一樣，被他的毒舌毒到懶得反駁，或者不想反駁的情形，而是她很想說點什麼，卻偏偏找不到任何適當的詞彙和語句。

她真是拿誠懇的人誠懇的話沒輒啊！完全沒心思再開玩笑。深吸了口氣後，邱楓直接趴伏在書桌上，將臉埋到臂彎之中，沉澱良久，才能再抬起頭來。

「會有機會的。」然後，她也在隊頻上誠懇地鍵入回應，順帶附上一個笑臉。

韶光回了她一個相同的笑臉。邱楓想，說不定他們兩人現在，唇邊就勾著極其相似的笑容吧。

……不過，溫馨時間就到此為止了。

先是無風無晴又用密頻敲她道：「可惡，邱楓姊，你們的互動害我超想爆料。」

見此，邱楓只好迂迴警告：「可以哦，但妳的一百等法杖會成為廢鐵。」成功讓無風無晴屈服在利益之下。

再來，樂舞跟歡歌兩人衝來了，除了夫妻黨外，還號召了幾位同樣在線，曾和悠然或韶光有過交集的人，就開始在會場劈哩啪啦地放煙火，放的還是只有元寶商城賣的，除美觀外沒任何實用價值那種。

不愧是雙台幣戰士啊！花錢完全不手軟。看著遊戲畫面中絢爛的銀火煙花，邱楓咋舌。但老實說──那一朵朵盛放的花火真的很漂亮，非常漂亮。

注視在會場內不亦樂乎四處跑的湊熱鬧群眾，邱楓不禁轉當前頻道打趣：「你們要放煙火，不如折合現金給我。」

聞言，樂舞毫不客氣嗆她：「老娘就是寧願花錢放火也不包給你！」

至於本日化身酸民的歡歌，竟將人物移動到韶光的身側，意味深長嘆道：「韶光，我為妳默哀啊，怎麼嫁個錢鬼。」

總比揮金如土的傢伙好。邱楓眼一瞇，正打算酸回去，就見韶光一本正經說：「這樣，以後比較不會缺錢用……吧？」

歡歌頭頂的對話框中頓時冒出刪節號，邱楓也瞬間笑出聲，又馬上捂住嘴，回頭看看有沒有吵醒邱慕，幸好她睡得很沉，動都不動。再轉回頭時，就發現韶光跟無風無晴已在隊頻上開始你來我往了。

「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可以嫁哥哥，非常開心！」無風無晴這句話也不知是戲弄或者純粹高興。

「……小晴，糖領到了吧，妳該下線了。」而某哥哥也不知是困窘或者純粹關心。

雲遊的設定中，一進入婚禮會場就可拿到五顆喜糖，喜糖吃了有隨機的屬性加成效果。樂舞跟歡歌他們一群人鐵定也全拿到了。

接著，無風無晴更是不客氣地吐槽，「不要！哥，你很婆媽欸，當初選女角果然再適合不過！」

勾起創角時的傷心事，韶光很悲情地在隊頻打出噴哭顏文字。

看見無風無晴直截了當的嘲笑，邱楓忽然有絲了悟──原來毒舌是家族遺傳嗎？

隨後，畫面中央突然蹦出申請交易的小視窗。邱楓心裡一突，正在猜測是不是韶光打算退法杖，或者塞錢給她，就見他送了密語給悠然。

「是別的東西。」簡單五字，邱楓就懂了，立即同意申請。

然後，邱楓注目三乘三共九格的交易欄位，迅速滿到剩下最後一排，其餘全被韶光放進了各式各樣的高級藥品；這些藥品在雲遊中有價無市，只要一有人在世頻招標，眨眼間便會有無數玩家爭先恐後。

這是要給她？邱楓確認性地拋了個問號過去。

「哈，我入幫後都在練技能，昨晚做出來的。」彷彿覺得語意不夠完整，他又補述：「製藥滿一百五，做出來的第一批。」

昨晚？邱楓回想了下，猛地憶起韶光那句「天機不可洩漏」。

難道他那時就在煉這些藥，且早決定好要把第一批製作完成的藥送給悠然？邱楓不自覺輕握起雙手，神情專注地凝視韶光傳來的答覆。

「恣意行是個很親切的大家庭，即使才短短時間，但能跟小晴一起加入這幫會，我覺得很幸運。另外，常聽人說，什麼樣的人就培養出什麼樣的幫會。」停頓了下，他送來下一句：「悠然，雖說偶爾你講的話很讓人……咳嗯，消音，但不可否認地，你的確是個好人，所以……謝謝。」

當文字浮現在對話框那一剎那，邱楓覺得，也似乎有道無形的暖流，透過螢幕流洩出來，逐漸將她整個人完全包覆。

──什麼叫「被感動得亂七八糟」，她總算能夠理解了。就因為太感動，所以思緒反而一團混亂，什麼都無法思考。而韶光也好似能預知到她的心情般，默契地不再發言，讓邱楓可以一點一滴將那番話消化吸收。

時隔良久，邱楓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息，點擊滑鼠將交易欄中的藥品全數收下，又打趣著說道：「心意我收到了。不過韶光，婚禮當天發卡……很不道德啊。」

還有，用柔情攻勢也超不道德啊！可偏偏韶光不曉得悠然就是邱楓，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種「附加效果」。

當邱楓仍陷在複雜情緒裡時，就見韶光竟回密反問：「呃，依你的個性，不是會拒絕收卡嗎？」

天，她被反將一軍了！一愣後，回神的邱楓揚起最大幅度的笑容，繼續敲動鍵盤，絲毫不顧有個叫無風無晴的小妹妹獨自在隊頻嚷嚷「又沒聲音了」。

然而，無風無晴可以不理，會場中的其他人可不行啊！

「喂喂，我們在這放煙火放得辛苦，你們倒好，就在那偷偷甜言蜜語你儂我儂嗎？」控訴同時，展顏樂舞直接卡到白衣劍客和紫衣祭祀中間，不久後，婦唱夫隨的歡歌也跟進了。

為防剩下的人通通都卡過來，邱楓趕緊操控悠然後退好一大步。瞄了下時間後，她切到當前頻道問：「快五點了，去打個鳥如何？」

在往魔界的地圖上，有隻像放大版黑烏鴉的一百四十等魔鳥BOSS，每天早上五點、下午一點、晚上九點會各出一次，趁早晨少人在線，他們正好可以去打下來。

「對喔，都這時間了欸！那走啊，不打白不打！」樂舞很快贊成，且人物迅速消失，八九不離十，先跑去佔位了。

「要打魔鳥？可以跟嗎？」因為等低，大概還沒有打鳥經驗的無風無晴貌似很期待。

邱楓本有些擔心歡歌等人會抗拒，然而，他卻很乾脆地說：「來啊！但妳等會要躲遠點，不然就叫韶光罩妳，妳那等級被鳥掃到不是鬧著玩的。」

「OK的，不會讓她死。」被稱為第一女祭的韶光很有信心。

於是，會場內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韶光是倒數第二個。

而最末傳送出場地的邱楓，在花瓣飄飛的美景被過場畫面取代前，還依稀望見月老的NPC人物捋著白鬚，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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