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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的詛咒,一語成讖

農曆臘月二十九,我從醫院回到凌家大宅。

躺了幾天,渾身的力氣都被耗光了,走路跟踩棉花一樣,輕飄飄的。

凌自橫幾次伸手想要攙扶,都被我拒絕了。

又不是殘廢,沒必要做出羸弱的樣子。

進了樓門,在大廳遇見了陰魂不散的凌語橙。

「喲,死野種,你還活著啊?聽說你媽被車撞死了,怎麼你沒有隨她而去啊?」仗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凌思昂站在身後,賤人毫不收斂自己的惡毒。

未及我開口,凌自橫輕斥道,「語橙,你不可以這麼刻薄。」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而已,語氣中並沒有責備意味。

「大哥,你不要被她給騙了!她是小三生下的死野種,不值得你幫她說話!」凌語橙理直氣壯地嚷嚷著。

沒想到,凌思昂上前來扯住他妹的胳膊,「語橙,少說兩句吧,我們走!」

「二哥!」凌語橙嗔怒地跺了一下腳。

「乖,我們去打球……」凌思昂輕聲哄勸。

我冷冷地睨了他們三兄妹幾眼,什麼話都沒說,慢慢往樓梯口走去。

捱了凌語橙的侮辱,我不還嘴,那兄弟倆才有可能對我心生憐意、略有傾向。

若一時痛快回了嘴,馬上就得以一敵三。

——凌思昂向著凌語橙,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凌自橫,別看對我一直不錯,可一旦面臨站隊,他會毫不遲疑地站在親妹妹身後。

這,就是凌家的法則。

但,不還嘴不代表我真的會隱忍。

我忘不了小年那天凌語橙惡狠狠地說我去奔喪,她的詛咒,一語成讖,永遠不可以被原諒。

沒關係,她會付出代價的,只看來早與來遲……

驀地,前面的緩臺上赫然出現一雙繡花棉拖鞋,打斷了我的思考。

止住腳步,抬眼望去,是傅清雅。

她的表情有點古怪,似笑非笑,說不出的彆扭。

「初玖啊,你媽媽過世了,以後你在外面就沒有牽掛了,好好投入這個大家庭的懷抱吧,好不好?」慢聲細語,一副高貴婦人範兒。

自傅湛受傷後一直對我冷嘲熱諷的人,倏然間就和藹了起來。

我正納悶她是不是遭雷劈之後轉了性子,卻瞥見凌伯年正站在二樓樓梯口向下望著。

原來這女人是在演戲給她男人看。

可不能讓這麼敬業的演員上演獨角戲,我演技再不好,也得搭上一兩個回合才是。

潤了潤脣,我淡然開口,「初玖以前不懂事,請您原諒。以後,初玖若是再有什麼做得不好的,您要多提點多教導。」

傅清雅沒料到我會這麼說,愣了一下,笑得更假,「哪裡話。你跟語橙他們一樣,都是我的孩子。」

真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想不想吐。

我忍住嘔意,衝她點點頭,「對不起,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越過她,緩緩往上走。

能感覺到傅清雅和她的三個子女在目送我上樓。

而正前方,凌伯年在等著我。

二樓樓梯口,我停下腳步。

「父親。」逼自己作此稱呼,——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甚是滿意地頷首,「你親生母親的離世,倒是給了你變好的契機。」

我抿脣不語,作順從狀。

「好了,回房去休息吧!」凌伯年看似關切地輕拍我的肩膀。

「是。」應了一聲,我繼續往三樓走。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喘了好一會。

爬三層樓,對大病初癒的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然,最大的挑戰來自於如何自若地面對仇人。

彩姐雙目圓瞪的樣子烙在我的腦海裡,這輩子都揮之不去。

我得做些事情,讓她瞑目。

雖說現在沒有實力給仇人以痛擊,但,小打小鬧總還是可以的。

打定主意,精神也跟著好了一些。

隨手拿過枕邊的課堂筆記準備看看,床角邊櫃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平時房間裡的座機我只給彩姐一個人打電話用,別人應該不知道這個號碼。

難道是靈異事件?

腦袋頓時一熱,我爬過去拿起聽筒就喊了一聲「媽」。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傳來深沉的男聲,「小野馬,是我。」

透骨的失望遍襲全身,我沮喪地「哦」了一聲。

「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了?」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我抽了下鼻子,「還好。」

他幫彩姐辦後事,我連聲「謝謝」都沒說過。

不是因為他不需要道謝,而是因為在我心裡,他也要對彩姐的死負上一點責任。

如果他沒有在陸非煙家門口耽擱時間,就能早一會抵達棚戶區。

而彩姐,也不會為了迎我而被剎車失靈的車子撞飛。

或早或晚,哪怕錯開半分鐘時間,她都能躲過那場災難。

這些話我從未出口,但我相信,他知道。

「小野馬,如果我幫你做點事情,發洩心頭的憤恨,你是不是會快樂一點?」他忽然提了這麼個問題。

我輕嘆鼻息,悠然發聲,「打殘凌伯年?逼瘋傅清雅?閹了傅湛?強暴凌語橙?還是燒了凌家大宅?」

他沉默了數秒鐘,「如果你願意,都可以。」

「哈!」我搖搖頭,眩暈接踵而至,「吾先生,我不是可以隨意糊弄的小孩子!你自己有未婚妻,別動不動就來撩我好嗎?」

「要麼,你先指定一個人,我讓他在你面前永遠消失。以此來表達我的誠意,好嗎?」他的聲音不像是開玩笑,也不像哄我玩。

我不禁打了個激靈,「自己的仇自己報,我不需要你來操心。」

「總得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他頓了頓,「若我早點載你過去,你母親可能就不會死。」

他果然懂我的心思。

「那好,既然你非要為我做點什麼,就給我買點東西吧!」我冷起了目光,扭頭望著窗外。

他似乎一怔,「你說吧,要什麼?」

我說了兩個字,不待他迴應,「喀嚓」掛了電話。

少頃,電話鈴又不停不休地叫著。

我數了三聲,才拿起聽筒。

「明天一早會有人給你送去,但是你得答應我,不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放心,我可不是傻瓜。」說完,又不管不顧地收了線。

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是他要幫我的,我可沒逼他。

在明晚之前,我必須攢足力氣,來應對除夕大戲。

勝算只佔一半,雖然不多,但,我等不下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按部就班地吃飯、睡覺,養精蓄銳。

轉眼,到了第二天早晨。

還沒起床,就被若有似無的敲門聲給吵醒。

「誰啊?」我問了一句。

沒人回答。

倏然想起吾競堯應承過的事情,我便起床去了門口。

打開門板,走廊裡並無人影。

正納罕呢,一低頭,看見個小紙盒。

彎腰拿起,瞄了一眼上面的字,我不禁輕扯脣角。

看樣子,凌家大宅今年的除夕夜註定是令人難忘的。

洗漱完,下樓吃了早餐。

出餐廳的時候,我刻意跟在傅湛身後。

他早就不坐輪椅了,前些日子連柺杖都不用了,不過走起路來還是有點跛。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後有人導致精神緊張,拐了個彎兒,快到他房門口的時候,他竟然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我急忙奔過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站穩之後,他見是我,立刻被燙了似的甩開我的手。

「對不起……」我囁嚅著,去抓他的手臂,「別生我的氣,不是我要他打你的……」

他再次把我甩開,慣性使然,再加上我身體虛弱,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我扁著嘴,沒有起身,雖然擠不出一滴淚,還是作出了哀慼的樣子。

他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扶我站起。

剛一站穩,我就撲到了他的懷裡,雙手死死地摟著他的脖子。

「你做什麼?你這是做什麼?」他沒料到我會這樣,慌不擇言,一邊去扯我的手,一邊驚恐地到處張望。

被他推開之後,我滿眼熱切地衝他叫著,「湛舅舅,我想你,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

他特別惶恐地把身體貼在牆上,「初玖,你別害我了好嗎?你爸爸有交代,我若是再敢接近你,就必須滾出凌家!」

原來他搬到一樓來住不是為了行動方便,而是要避開我。

呵,想不到凌伯年還會替我出頭!

看來我這個商品在他心目中還是有點價值的。

「可是我想你!」我痴迷地望著傅湛,「你受傷之後,我攢了許多話想對你說……」

欲言又止之際,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和說話聲漸行漸近。

傅湛本就惶惶不安的臉色更加難看,轉身幾乎是奪路而逃。

眼看他踉踉蹌蹌衝進自己的房門,我不禁袖起了雙手。

色狼就是色狼,再惶恐,也掩飾不了眼神中的貪婪和慾望。

我敢篤定,事情已經成了一半。

回房,睡覺,等著晚上好戲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