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隱痛

文涼不知道林執突如其來的情緒低落是因為什麼。

「不是的」

她安慰他，「那些讀者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才華」

「不用安慰我」

林執擺手，「我自己清楚我有幾斤幾兩」

他問文涼，「晚上有時間嗎？陪我吃飯吧」

文涼本來想說「沒有時間」，但是看到他好像小狗狗一樣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心拒絕，「那好吧」

她給盛淮寧打電話，編謊話說自己要與同事一起吃飯，要他早點回家。

林執嘲笑她，「你們人妻還真是時間不自由啊」

「但有了孩子你就會知道，這是甜蜜的負擔」

「我可不想體會到這種甜蜜」

林執說，「我一輩子都不想要小孩」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思想怎麼這麼絕對悲觀？」

「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順風順水，畢業就能找到長期飯票嗎？」

文涼不想跟這種小崽子繼續交流，拍他的腦袋，「你才經歷過多少事情啊！」

臨下班前，文涼問林執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林執說達美樂披薩店。

文涼好笑，「原來你這麼好打發啊」

正好在公司附近，有一家達美樂的店。

兩個人下了班，散步走過去。

傍晚的夕陽很美，點綴在空中，染成絢爛的晚霞。

林執說，「文涼，你好像是我姐姐」

「我就是啊」

文涼笑。

林執沉默地搖了搖頭。

過好半天，他說，「我姐姐跳樓自殺，也是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

「她那時幾歲？」

文涼問。

「大學畢業，二十歲」

林執臉上帶一點笑意，「文涼，你比她幸運太多」

這世界上不幸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有數不清的人都在忍受著苦難。

可是誰又能說，誰比誰更幸運呢？

畢竟自己體驗到的人生只有這麼一次，旁人再多的評判，都沒辦法變為你的感受。

文涼嘆一口氣，「人生無常」

「也許吧」

林執望了一眼天空，說道。

兩人到達達美樂披薩店。

林執要了一個九寸的雙拼披薩，還有兩份烤翅、一份甜甜圈、一份薯條、兩杯飲料。

他咬著吸管，「我姐姐每次帶我來，都會點這些東西」

他不知為何今天聊起他姐姐格外多，「其實我姐姐也很開朗，比你更愛笑，她在學校的時候還是學生會會長，那時我上初中，還沒長個子，被人欺負，她就衝到學校裡面去，跟欺負我的男同學打架……」

從林執的描述中，文涼想，他姐姐應該是個很好很好的姐姐。

活潑開朗，成績又好，善於社交，可以說是走到哪裡都十分引人關注的人物吧。

「我常常想，姐姐如果沒去世，應該也像你一樣，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林執說，「你知道嗎文涼？我好嫉妒你，也好羨慕你，你可以擁有如此圓滿的生活……」

文涼問他，「你姐姐，為什麼選擇……自殺」

「情感問題」

林執語焉不詳，「後來她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鬱症，爸媽都不在家，看著她的保姆又偷懶，她就從自己房間的陽臺上跳了下去……」

「你很惦記她吧？」

「嗯」

林執點頭，「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對於我們家來說，這一天更像是災難日」

他很少跟人敞開心扉說這些。

但文涼算是一個。

大約是因為她跟姐姐相似的年紀和相似的氣息，林執看到她，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姐姐未完成的人生，是長什麼樣子的。

「那你以後就喊我姐姐吧」

文涼看著面前失落的小狗狗，脫口而出。

林執似乎是很意外，但意外過後，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吃飯途中林執接到電話，是他母親打來的，「怎麼不回家啊？」

林執的聲音很冷淡，「在忙」

「媽做了一些飯，要不要給你送去啊？」

「不在家」

林執說，「還有，媽，我已經是成年人，你能不能不要再像對待小孩子那樣的對待我了嗎？」

「可你是我的兒子啊……」

林母在手機另一邊喃喃。

林執「啪」地就結束通話電話。

文涼看出他情緒不好，主動跟他說，「其實我跟我媽也經常意見不合，但是細想想看，她還是愛著你的不是嗎？這就夠了」

「我們家的問題太複雜了」

林執苦惱地捂住腦袋，「我不知道要如何跟你形容」

原來，林執的父母在多年前已經感情破裂，但儘管已經貌合神離，卻因為共同的利益問題而選擇不離婚。

兩人仍然住在同一屋簷下，像普通夫妻一樣生活。

甚至在他們的兒子女兒面前演戲。

但謊言總有被戳穿的一天。

先是林執的姐姐發現，自己的父親與自己學校的一位年輕大學生關係曖昧，等她找到父親出軌的證據，把這一切告訴自己的母親的時候，自己的母親卻以一種輕描淡寫的不在乎的態度，告訴她，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情。

而後來，林執的姐姐又發現，原來就連自己的母親，耶與別的男人有著不正常的關係。

林執姐姐是一個思緒敏感的人，揭開父母的假面，真實袒露在她面前的骯髒的世界讓她噁心，從此，她陷入無人可解的困境之中。

這種情緒越來越嚴重，從最初的情緒低落，到後來的鬱鬱寡歡，繼而是對人生產生巨大的懷疑，認為一切都是虛假，一切都不可信。

林執那時在住校，短短兩個月，他回到家中，原本開朗熱情的姐姐卻已經變得形銷骨立，她眼神裡面寫滿了破碎的痛苦，她拉著林執的手，告訴他，「弟弟，如果你將來結婚，記得要好好對待你的妻子以及你的孩子，不要讓她們失望好嗎？」

這些話應該是林執的姐姐想對他們爸爸說的話，可是她說不出口，於是就只能將情緒的發洩點寄託在林執身上。

林執回來的時候，她的情緒就會好一些。

林執不在的時候，她彷彿又變得了無生機。

那時候林執正在升入初三，面臨著繁重的學業作業。

而他那時年紀又太小，並不懂得抑鬱症，對於一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只是跟姐姐約定，等他中考完，姐姐要帶他去吃達美樂。

可是等到他中考完回到家，他甚至連姐姐的面都沒聽到，只有母親沉痛地告訴他，就在一週之前，他的姐姐跳樓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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