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與母親的爭執

三天之後，陸可茹的活檢報告出來，確認肺癌晚期，已經全身擴散，連最後一點飄渺的希望都沒有了。

文棟抱住文涼大哭，「她還這麼年輕，她不該遭遇這些的啊……」

是啊，陸可茹還這樣的年輕。

她不該在這個年紀就……

文涼甚至覺得，她會跟她的這個母親，爭吵一輩子的。

文棟現在陪在醫院裡。

陸可茹本以為自己是普通的哮喘發作，以為觀察幾天沒有問題就要回去。

可是頻繁地做那麼多的檢查，卻讓她起疑心，她問文棟，「我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

「當然不會的媽咪，你想什麼呢」

文棟寬慰她，「過幾天我們就能回家」

可是幾天過後，陸可茹被告知，依然不能出院。

她打電話給文涼，「阿涼，你最乖，你告訴阿媽，阿媽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文涼說了跟文棟一樣的說辭。

陸可茹當場跟她翻臉，「你們當我三歲小孩子騙嘛？好啊，你們不說，我就問醫生去，你們曉得我一向喜歡胡攪蠻纏，丟了你們的臉面，我才不管」

不管是三十幾歲要離婚的陸可茹。

還是四十幾歲依然沉浸於愛情的幻想之中的陸可茹。

還是現在，都快要五十歲的陸可茹。

永遠都是一副任性的模樣。

即使任何的環境，都無法讓她改變自我。

從某方面來講，陸可茹才是真正的生活的勇士。

文涼還是咬緊，陸可茹只是普通的哮喘。

到下午，她接到文棟的電話，「媽知道了，她去問了醫生，醫生不告訴她，她便堵在醫生辦公室門口不讓他們去手術，於是，醫生只好把真相告訴了她」

文棟聲音裡面已經是哭腔，「阿涼，你還是來醫院吧，我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麼面對她……」

文涼下午在幫夏尋上色。

她接完電話，告訴夏尋，自己必須要去醫院一趟。

夏尋看她神情嚴肅，也沒問什麼事情，直接說，「好，如果需要幫忙及時言語」

江安醫院。

文涼推開病房，好幾個護工正要將陸可茹按到床上去。

「你們放開我，你們要死哦」

陸可茹拼盡全力地喊，「我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裡面，才不要死在你們這種鬼地方」

「阿媽」

文涼走上前，揚起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沒用力，只是驚醒，「你別鬧了好不好！」

陸可茹這才安靜下來。

文涼示意護工離開，她走過去，將門關上。

文棟站在窗邊不住地抿著眼淚。

也不知哪裡來的怒火，文涼指著文棟，對陸可茹吼道，「看見沒有，你最寶貝的女兒在因為你哭，你忍心哇？你不是最疼她了嗎？你怎麼不問問，她是為誰哭？」

「你以為你生病我們很好過是不是？還是你覺得，你生病了，我跟阿姐，我們兩個就都對不起你了？」

她自從青春叛逆期過去之後，就很少跟陸可茹這樣子的大呼小叫。

更多的時候，她喜歡說一些譏諷的話，惹得陸可茹跳腳才開心。

她一直都覺得，陸可茹是不愛她的，因而，她也總是告訴自己，她也不要愛陸可茹。

她以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今天，她明白了，不是的，她極其在乎陸可茹，即使對於陸可茹來說，她更像是買一贈一里贈一的那個女兒，可是對於她來說，陸可茹卻是這麼多年來，唯一陪在她身邊的親人。

即使陸可茹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即使她曾經想要拋棄過她，即使她沒有盡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可對於文涼來說，她始終——是自己的母親。

她也一直都記得，陸可茹賺到錢，幫她買漂亮的髮卡，去商店裡，挑昂貴的小裙子給她，即使那時她們已經貧窮落魄，可是陸可茹說，「女孩子，要永遠學著多愛自己一些」。

那麼多的事情，她以為她已經忘記，可是原來，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是她的阿媽，再多的失望，都不會讓她們之前失去那種永遠都割捨不掉，牽扯在一起的東西。

「我就是不想待在這裡」

陸可茹紅著眼鏡，賭氣說道，「我感覺自己會在消毒水的氣味裡面腐爛」

「不待在醫院裡面，難道要回家等死嗎？」

文涼說狠話，「這種時候你還在任性什麼？」

「待在醫院裡面就有活路了嗎？醫生說……存活率很低」

陸可茹嘴唇都在顫，她眼睛猩紅地看著文涼，「阿涼，阿媽曉得對不起你，你一直盼著阿媽早死，現在好了呀，我得去找閻王報道，你再多噁心阿媽幾天，不然往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兩個人說的話都不中聽。

可這些話裡面含著多少的情意，卻也只有兩個人自己知道。

文涼突然地，在一瞬間如遭雷擊。

她發現自己竟然像極了陸可茹。

無論何時都要逞強，說硬話，總是那麼的言不由衷……

她從前告誡自己，絕不能活成陸可茹這種人，可是現在，她悲哀的發現，她宿命般的活成了陸可茹的模樣。

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下里。

文涼瞪大眼睛，用手去擦，「你不要以為我是在與阿姐一樣，為你流淚，我才不是」

陸可茹也說，「我當然知道，你對我根本沒有什麼感情，你哪裡會為我哭，到頭來，我有的只有阿棟一個乖女兒，至於你，我是什麼都不指望的」

「那你的葬禮我也不回來」

文涼瞪她。

「不來就不來」

陸可茹跟她賭氣，「最好你一輩子都不來拜祭我，叫大家都看看，我陸可茹生了個多麼不孝順的女兒」

「你做母親的怎麼不問問自己合不合格，就要先怪別人不孝順，遊樂場到底是誰把我丟在那裡不聞不問的，如果不是警察找到你，我哪裡姓文，我根本就是個孤兒！」

「你那個死鬼老爸怎麼不管你，他還不是照樣把阿棟帶走，對你不聞不問，如果不是我，你早不知死在哪個角落裡，如今還能在這裡跟我叫囂嗎？」

她們兩個激烈地爭吵著，吵著吵著卻又都流下眼淚。

兩個同樣刀子嘴的人，哪怕心裡面有再多的眷戀和不捨，但誰都不肯先退讓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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